“後來呢？老鍾既然對共產黨如此忠誠，為什麼還是沒能善有善報，最終被迫害致死？”惠子百思不得其解。
“你問的問題正是我當時想不通的。為什麼好人倍受折磨，壞人卻呼風喚雨？為什麼忠誠的共產黨員受盡淩辱，而打著捍衛毛澤東思想旗號的歹徒卻耀武揚威，為非作歹？為什麼像老程這樣的優秀幹部，被誣為叛徒內奸，而那些陰謀家、野心家和地痞流氓卻搖身一變，成為造反兵團司令？奪解放軍槍支，搞武鬥殘殺同胞。後來我才醒悟過來，因為那個年代是非顛倒，黑白顛倒，善惡顛倒，連人跟妖也顛倒過來。既然妖魔當道，像程中這樣說真話，說人話的好黨員好幹部能不遭迫害嗎？別說他是個副市長，就連咱們國家主席劉少奇都含冤死去，還有朱老總，賀龍元帥。我老婆子到今天都沒弄明白，為什麼毛主席共產黨領導下的中國會變成那樣？！”
老人緩了緩氣，讓快速心跳漸漸慢下來。阿香趕忙遞上茶水，給母親潤潤嗓子。老人喝了幾口水，繼續道：
“不知咋搞的。造反派得知我和阿香曾在日本人家裏當過用人，還知道我和程中相識多年，不分青紅皂白把我抓去審問，要我揭發程中勾結日本鬼子，充當特務漢奸的經過。我說認識程中不假，知道他和日本姑娘結婚生子也是事實，但是說他是日本特務，我既未耳聞，更沒見過。我還實話實說，說小野一家是日本私營企業家，是反對日本侵略中國的，說惠子小姐因為看上程中是位愛國大學生，富於正義感，才千方百計要嫁給程中的……”
“造反派應該相信，這都是事實，絕非胡編亂造。”和平插話說。
“他們才不呢！剛才我說那是個人妖顛倒的年代，連我這個從不說謊的老太婆說的話他們也不相信，說我包庇壞蛋，罵我老不死的。扇我嘴巴，用電棒擊打，逼我說程中是日本特務。我忍住疼痛拒不接受。造反派頭頭大發雷霆，說要給我點顏色看看。他抄起一根軍用皮帶，劈頭蓋臉朝我打來。我雙手護住頭，他抽我身上，我護住雙臂，他猛打我頭部。突然間皮帶上的銅扣在我頭上劃出一道大口子，鮮血直流。我滿臉是血，昏倒在地。幸好有兩個造反工人急忙把我送進醫院搶救。命是搶回來了，可頭上留下個大疤。你們看——”說時老人撩開灰白頭發，一道傷疤十分醒目。
“真對不起阿香媽，為了保護鍾成清白，你飽嚐苦難，受盡折磨，真不知道該怎樣感激您才好。我想我會永遠銘記的！”
阿香媽說，她最後一次見到程中是那年夏天，造反派要她把程中屍體送去火葬場。她匆匆趕到地下室，見程中躺在草墊上，隻有下身穿一條短褲。頭上血跡斑斑，身上紫一塊青一塊，骨瘦如柴，人已斷氣。她用清水給老程清洗全身，然後用帶來的床單裹住他全身，再用膠輪板車把屍體運往中華門火葬場。時值酷夏，驕陽似火。她忙了整整一天，身上衣衫浸透的汗水一直沒幹。幸好沿途好心市民給她送上鹽開水、綠豆湯、冰棒等，才使她順利地把屍體運到火葬場。幾天後，她去取骨灰盒，回答沒有。她據理力爭但無濟於事。死人不會說話，活人不敢說話，怎麼辦？她找到一個棲霞山同鄉老魏，早年在家種地，現在在火葬場做火爐工。老魏告訴她，造反派通令，凡是“黑五類”死後一律不許留下骨灰，否則嚴懲重罰。聽了這話，阿香媽全身涼了半截。她告訴老魏，程中還留下個女兒，懇求老鄉幫幫忙。老魏悄聲說，火葬場大部分員工都有良知，盡管造反派嚴令不留“黑五類”骨灰，但他們仍偷偷存有部分“黑五類”骨灰。他答應帶阿香媽去暗室看一看有無程中的骨灰盒。如此“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終於幫阿香媽心想事成，如願以償。
“後來呢？老鍾既然對共產黨如此忠誠，為什麼還是沒能善有善報，最終被迫害致死？”惠子百思不得其解。
“你問的問題正是我當時想不通的。為什麼好人倍受折磨，壞人卻呼風喚雨？為什麼忠誠的共產黨員受盡淩辱，而打著捍衛毛澤東思想旗號的歹徒卻耀武揚威，為非作歹？為什麼像老程這樣的優秀幹部，被誣為叛徒內奸，而那些陰謀家、野心家和地痞流氓卻搖身一變，成為造反兵團司令？奪解放軍槍支，搞武鬥殘殺同胞。後來我才醒悟過來，因為那個年代是非顛倒，黑白顛倒，善惡顛倒，連人跟妖也顛倒過來。既然妖魔當道，像程中這樣說真話，說人話的好黨員好幹部能不遭迫害嗎？別說他是個副市長，就連咱們國家主席劉少奇都含冤死去，還有朱老總，賀龍元帥。我老婆子到今天都沒弄明白，為什麼毛主席共產黨領導下的中國會變成那樣？！”
老人緩了緩氣，讓快速心跳漸漸慢下來。阿香趕忙遞上茶水，給母親潤潤嗓子。老人喝了幾口水，繼續道：
“不知咋搞的。造反派得知我和阿香曾在日本人家裏當過用人，還知道我和程中相識多年，不分青紅皂白把我抓去審問，要我揭發程中勾結日本鬼子，充當特務漢奸的經過。我說認識程中不假，知道他和日本姑娘結婚生子也是事實，但是說他是日本特務，我既未耳聞，更沒見過。我還實話實說，說小野一家是日本私營企業家，是反對日本侵略中國的，說惠子小姐因為看上程中是位愛國大學生，富於正義感，才千方百計要嫁給程中的……”
“造反派應該相信，這都是事實，絕非胡編亂造。”和平插話說。
“他們才不呢！剛才我說那是個人妖顛倒的年代，連我這個從不說謊的老太婆說的話他們也不相信，說我包庇壞蛋，罵我老不死的。扇我嘴巴，用電棒擊打，逼我說程中是日本特務。我忍住疼痛拒不接受。造反派頭頭大發雷霆，說要給我點顏色看看。他抄起一根軍用皮帶，劈頭蓋臉朝我打來。我雙手護住頭，他抽我身上，我護住雙臂，他猛打我頭部。突然間皮帶上的銅扣在我頭上劃出一道大口子，鮮血直流。我滿臉是血，昏倒在地。幸好有兩個造反工人急忙把我送進醫院搶救。命是搶回來了，可頭上留下個大疤。你們看——”說時老人撩開灰白頭發，一道傷疤十分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