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上了自拍。
吃香蕉時，手拿香蕉，頭45°仰望天空，來一張文藝的自拍；晚上沒睡好，來一張邪魅地翹起右邊嘴角的自拍；在微博上感歎北京的老虎咬傷了人也有老虎的過失，順便發一張自己睜大水汪汪的眼睛，含情脈脈地看著鏡頭、噘著嘴的自拍……每次把照片發上微博，就不停地刷新頁麵，看那點讚數和評論數的增長，興奮地撓著身上的虱子，閑適地吃著新送來的香蕉。
隨著窗外最後一片秋葉落地，天氣愈發寒冷，冬天來了。每天來合照的遊客漸漸變少了。“因為天冷了，他們都不想出門來動物園了吧。”我這樣想著，隨手來了一張展現我帥氣側臉的自拍，發到微博，並配以文字——這幾個月看著微博和聽飼養員念評論，我已經認識一些並會打出一些字來了——“獨守寒園，心如止水”，我覺得這段文字加上我的自拍，是非常有意境的。發送之後，我開始不斷刷新頁麵。最近的評論也越來越少了，大概是因為到了年關，大家都開始忙起來了，沒空看微博吧。看到評論如此之少，加上閑來無事，我決定點開評論，看看人類對我的溢美之辭：
“求求你別發自拍了，真的好醜啊！”
“薛之謙的《醜八怪》比較適合你。”
“都過氣了還當自己是什麼呢！你那巨大的牙齒和牙齦真的超惡心。”
“已取關。”
……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你們不是覺得我很厲害很可愛嗎？你們不是爭著搶著和我自拍嗎？你們……難道你們自己很好看嗎！
我點進一個罵我的人的微博，裏麵幾乎全是她的自拍，不知怎麼給她自己畫上了兔鼻兔嘴兔耳朵；我又點開另一個人的，她也有很多自拍，並且我看不出她和第一個人的長相有何差別；我點開第三個、第四個……每個人的自拍大同小異千篇一律，充斥著令人感到不協調的大眼睛尖下巴。我仔細看了看她們給自拍配的文字。學車累發自拍幹什麼？考試沒考好發自拍幹什麼？？閑著無聊就去找正事做啊發自拍幹什麼？？？我感到一種熱滾滾的東西從我胸口升起，伴隨而來的，是舌根的苦澀。我的胃被什麼東西拎起，一攤冒著熱氣、散發著惡臭的稀泥一般的東西從我的口中吐出。我點回自己的微博，準備發一條微博罵罵這群惡心的人類，突然定睛在自己的微博內容。
我把微博一條條往下翻。仔細看看，我的這些自拍，其實真的算不上好看，有的甚至有些難看。而且我的很多條微博的文字，也是和這自拍毫無關係的。
可是……可是你們為什麼要罵我，我和你們一樣啊！我也想感受別人誇我好看誇我可愛的那種快樂；我也想體驗來自自己的臉變得好看的自信；我也想獲得別人的關注啊！這又有什麼錯！兩行液體從我眼中流出，流進嘴裏，既鹹又苦。窗外下起了雪。啊，上海很少下雪呢。盡管這個單人隔間裏開著暖氣，我還是感覺背上像是披了一條被冷水打濕的毛巾。我把手機扔到了牆角。
我愛上了自拍。
吃香蕉時，手拿香蕉，頭45°仰望天空，來一張文藝的自拍；晚上沒睡好，來一張邪魅地翹起右邊嘴角的自拍；在微博上感歎北京的老虎咬傷了人也有老虎的過失，順便發一張自己睜大水汪汪的眼睛，含情脈脈地看著鏡頭、噘著嘴的自拍……每次把照片發上微博，就不停地刷新頁麵，看那點讚數和評論數的增長，興奮地撓著身上的虱子，閑適地吃著新送來的香蕉。
隨著窗外最後一片秋葉落地，天氣愈發寒冷，冬天來了。每天來合照的遊客漸漸變少了。“因為天冷了，他們都不想出門來動物園了吧。”我這樣想著，隨手來了一張展現我帥氣側臉的自拍，發到微博，並配以文字——這幾個月看著微博和聽飼養員念評論，我已經認識一些並會打出一些字來了——“獨守寒園，心如止水”，我覺得這段文字加上我的自拍，是非常有意境的。發送之後，我開始不斷刷新頁麵。最近的評論也越來越少了，大概是因為到了年關，大家都開始忙起來了，沒空看微博吧。看到評論如此之少，加上閑來無事，我決定點開評論，看看人類對我的溢美之辭：
“求求你別發自拍了，真的好醜啊！”
“薛之謙的《醜八怪》比較適合你。”
“都過氣了還當自己是什麼呢！你那巨大的牙齒和牙齦真的超惡心。”
“已取關。”
……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你們不是覺得我很厲害很可愛嗎？你們不是爭著搶著和我自拍嗎？你們……難道你們自己很好看嗎！
我點進一個罵我的人的微博，裏麵幾乎全是她的自拍，不知怎麼給她自己畫上了兔鼻兔嘴兔耳朵；我又點開另一個人的，她也有很多自拍，並且我看不出她和第一個人的長相有何差別；我點開第三個、第四個……每個人的自拍大同小異千篇一律，充斥著令人感到不協調的大眼睛尖下巴。我仔細看了看她們給自拍配的文字。學車累發自拍幹什麼？考試沒考好發自拍幹什麼？？閑著無聊就去找正事做啊發自拍幹什麼？？？我感到一種熱滾滾的東西從我胸口升起，伴隨而來的，是舌根的苦澀。我的胃被什麼東西拎起，一攤冒著熱氣、散發著惡臭的稀泥一般的東西從我的口中吐出。我點回自己的微博，準備發一條微博罵罵這群惡心的人類，突然定睛在自己的微博內容。
我把微博一條條往下翻。仔細看看，我的這些自拍，其實真的算不上好看，有的甚至有些難看。而且我的很多條微博的文字，也是和這自拍毫無關係的。
可是……可是你們為什麼要罵我，我和你們一樣啊！我也想感受別人誇我好看誇我可愛的那種快樂；我也想體驗來自自己的臉變得好看的自信；我也想獲得別人的關注啊！這又有什麼錯！兩行液體從我眼中流出，流進嘴裏，既鹹又苦。窗外下起了雪。啊，上海很少下雪呢。盡管這個單人隔間裏開著暖氣，我還是感覺背上像是披了一條被冷水打濕的毛巾。我把手機扔到了牆角。
我又被搬回了集體房，因為會自拍的猩猩已經不再是賣點，我也就沒必要待在那裏了。昔日的同伴對於我的回歸非常開心。它們飛快地向我跑來，幫我捉虱子，給我吃水果。我感受到一種好久沒有體會到的充實感。那一層層的熱氣，不再企圖衝出毛孔加熱毛發，而是在我的胸口，一圈圈轉著，把那顆被淚水浸冷的心髒，焐得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