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輕輕地唱著,風兒帶著歌聲在山穀裏飄蕩,歌聲輕濺到岩石上,發出清脆的回響;窸窸窣窣的樹葉,加入了大合唱,它們溫柔的聲響,像是孩子稚嫩的歌聲;小河加入了和聲,嘩啦啦作著伴奏。我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皮有些沉重,手中的槍不停地晃動著,槍管居然彎曲下來,槍口發出呼呼的鼾聲。我的小馬駒也睡著了,跪在草地上打著響鼻,打起了呼嚕。
隻有我還沒有睡著,我強忍著困意,睜著大大的眼睛。
“你是我見過的唯一沒有睡著的獵人,”小狐狸忽閃著美麗的眼睛說,“那就請你到我家裏做客吧。”
我迷迷糊糊地走進了小狐狸的家,狐狸爺爺、奶奶、媽媽把我引到客人的座位上。狐狸奶奶的銀發,和小狐狸一樣柔順一樣閃亮,隻是奶奶的長發上紮著數不清的小辮兒,上麵係著不同顏色的絹花;狐狸爺爺的胡子幾乎和奶奶的銀發一樣長,在夜色的微風中輕柔地飄逸著。我們圍著篝火跳舞唱歌,小狐狸拿來水壺,向著酒石一倒,泉水立刻變成了馨香的米酒。我喝起狐狸家的米酒,吃著狐狸家采來的山果,然後跟著他們一起唱起來:
“嗨——嗨——小寶貝,快睡覺。月兒高高,風兒搖搖,太陽睡著了,山岡睡熟了,小溪也停止玩鬧,微笑著進入美夢。紅山穀的小狐狸,倒在媽媽懷裏睡著了……”
於是我破天荒地又一次感到了困倦,和狐狸一家圍著火塘睡著了!
天亮了,小狐狸一家早已備好一輛大車,上麵坐滿了熟睡的獵人,他們都是獵人村的獵手,爺爺、爸爸、媽媽,還有爺爺的爺爺,奶奶的奶奶都在車裏頭呢。
“他們都睡著了,”銀狐狸爺爺說,“走出了紅山穀,他們的咒語就會自動解除。”
“你們可以全家團圓了。”狐狸奶奶說。
“送你一雙樟葉耳朵吧,”小狐狸閃爍著清澈的眼眸,“戴上它,你就不會被山穀裏還在回蕩的歌聲催眠,能夠平安地回到家。”
她為我戴上樟葉耳朵,我很高興,因為我擁有了一對尖尖的耳朵,一對像小狐狸那樣的耳朵。
我趕著馬車走出了紅山穀,回到了獵人村。
爺爺醒了,爺爺的爺爺醒了,整個獵人村連續狂歡了三天,我們吃光了最好的肉,大人們喝幹了最好的酒。爺爺、爺爺的爺爺、奶奶、奶奶的奶奶說,我是獵人村裏最出色的獵人,一個能從狐狸村裏回到家的獵人,所以我該帶大家再進一次紅山穀,捉到那些傳說中的銀狐,誰讓我們是獵人呢,獵人生下來就該去打獵啊。
我沒有同意,無論爺爺、爺爺的爺爺、奶奶、奶奶的奶奶怎麼說,我都沒有答應。於是,我隻顧自己大塊吃肉,大口喝酒,不再理會他們。
當我醒來的時候,發現獵人村的獵手們已經出發,他們灌我喝下獵人村的陳年老酒,引我講出了樟葉耳朵的秘密。於是他們每個人都佩戴了一對樟葉耳朵,給馬兒也戴上了樟葉耳朵,還在馬蹄上包裹了野獸的毛皮,趁著夜色出發了。
我騎上我的小馬駒追了出去,小馬駒跑得大汗淋漓,我們一直衝進了山穀,當我到達狐狸村的時候,發現獵人們已經將村子包圍,而狐狸一家睡得正香。
小馬駒登上山岡,我摘下牛角號,“嘟——”的一聲,吹響了狐狸的催眠曲。號聲被風兒推著,在山穀裏回響,響亮的號音震天動地,它駕馭著山中遊動的風,像野獸一樣四處狂奔。獵手們戴在耳朵上的樟樹葉都被吹跑了,他們眯起眼,用袖子遮擋住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嗨——呀——小寶貝,快睡覺。月兒高高,風兒搖搖,太陽睡著了,山岡睡熟了,小溪也停止玩鬧,微笑著進入美夢。小狐狸圍著篝火睡得正香,獵人放下了槍,睡著了……”
我大聲唱起來,唱啊唱。
風兒帶著歌聲在山穀裏回蕩著,歌聲輕濺到岩石上,發出清脆的回響;窸窸窣窣的樹葉,加入了大合唱,它們溫柔的聲響,像是孩子稚嫩的歌聲;小河加入了和聲,嘩啦啦作著伴奏;山穀裏的鳥兒也加入了合唱。太陽爬上山穀露出了笑臉,紅彤彤的雲彩湧動著,展開輕曼的舞姿為各位歌手喝彩。
獵人們一個接一個地睡著了,打著響鼾睡得很熟,他們從來沒有睡得這麼香。
我也睡著了,夢裏看到小狐狸一雙明亮的眼睛,還有那朵在她頭頂上跳動的手帕花。
當我們醒來的時候,狐狸村不見了,紅山穀成了另一個獵人村。一定是在我們熟睡的時候,狐狸一家搬走了。
我看了看自己手腕上係著的那條白手帕。
後來,每次外出打獵休息的時候,我都會躲開同伴,將手帕抖開,唱起那支熟悉的催眠曲。歌聲漸起,眼前就會浮現出小狐狸的身影,她正睜著那雙清澈的眼睛望著我,然後伴著家人快樂地趕路。山岡上、草原中、森林裏、池塘邊,狐狸家的草棚車匆匆走過,日夜不停地趕路,他們邊走邊唱,去尋找新的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