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千問搖了搖頭,不以為然地道:“光是看穿,還是沒用的,能破之才為上道。”說罷,他眉目流轉地看著黃雲之,若有深意地說道:
“說起來,黃兄這一局,輸地卻是有些可惜了。”
黃雲之哦地一聲,為之一愣,躬身作了一揖,道:“願聞其詳。”
唐千問笑道:“先前的第八十五手,你的這一手“坎三二”下的本是極好的,隻不過一次圈殺之後,你沒有選擇乘勝追殺,而是保守地選擇了下了一手震一六,為自己鋪了一道後路。如果你下在了‘艮三五’這個位置的話,恐怕真的就把我逼上了死路。”
在唐千問的悉心提點之下,黃雲之的臉色也越來越僵,的確,唐千問一語中的,一下便切中了全局的要害所在。隻是,那個時候,他並非沒有考慮下在艮三五這一招,然而
——他卻在唐千問那輕鬆而淡然的眸光中,選擇了後者。
唐千問眉目調笑地道:“你可知,你輸在了哪裏?”
黃雲之眉梢微聳,似是有些不甘心地道:“不正是方才唐兄所言?”
唐千問卻搖了搖頭:“我方才隻不過是講了一局棋而已,但今後倘若你我再弈,你還是會輸。”說著,他側首望向了黃雲之,眼眸深深地眯起,意味深長地道:“因為,我是在和人下棋,卻不是和棋下棋。”
黃雲之臉色忽的一白,隻覺得唐千問話裏有話,正當他細細揣摩之時,卻又在匆匆之下,想起了方才唐千問的一句話。
——“我什麼都沒看,我隻是看到了你而已。”
黃雲之微微一愣,好似真有所悟,轉而卻苦笑了一聲:“看來,唐兄是早已料定了,我不會下出這一個艮三五,故而才會心安理得的入了我的套,卻能反布迷陣,將我一軍。”
唐千問沒有應答,隻是笑飲一口酒,一臉讚賞地看著黃雲之。
他的酒囊中,好似有著怎麼喝都喝不完的酒。
黃雲之一時慨然,眸子裏盡是拜服之色:“黃某此番,輸的心服口服。”
他的這個輸字,同樣也不僅僅指的這道棋局。
這時,唐千問揚天一笑,忽而極富趣味地朝黃雲之投來一道目光:“不可否認,你黃雲之天資聰穎,神思敏捷,且善觀顏色、布陣局。在唐某人生平遇見的人中,也隻有北凉的洛春秋能與你一較高下。如果放在我等同齡人中,縱然是有著‘南才子’之譽的秦天洵也要弱你三分。”
唐千問一番話下來,這邊黃雲之恍若還沉寂剛才的意味之中,吳炎倒是當先吃了一驚。
沒想到唐千問就算是贏了棋也能給黃雲之如此之高的評價。
“南才子”秦天洵,可是與“北狀元”梅靈雁並稱為百年來不世出的奇才。“北狀元”梅靈雁暫且不提,而秦天洵那一年年僅十四,便在在燕山南麓的一處涼亭裏,與當今三大名棋國手同時對弈,並大獲全勝。尤其是在與將棋國手霍宜修的一戰之中,以一招“兵馬亂”後發而至,殺得霍宜修當場吐血暴斃。不過說起來,最近幾年秦天洵好似莫名地消失了蹤跡,凡間有傳,他是認為自己修行不夠,自己跑到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清修去了。這暫且也不再提。
然而,若是論到洛春秋這個人物,吳炎由衷地深歎了一口涼氣。
如果說,秦天洵與梅靈雁因為沒有如今天下暫無戰事,而少了成名的機會,而北凉兵聖洛春秋那可是真真正正可被稱之為謀士的人。
謀士,不僅謀人、謀兵,更能謀天下。
沒有人和洛春秋下過棋,所以,洛春秋的棋力迄今為止始終是個迷。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在四十年前,北凉還隻是中原靖國的一個藩屬小國,每年還要依靠著覲見納貢才得謀得一時之息,而就在這忽忽這幾十年間,北凉興武強兵,勵精圖治,國力蒸蒸而上,僅僅用了十年被統禦了北方諸國,如今,儼然已有即刻南下之趨勢。
這一切的變化,隻因為北凉出了個洛春秋。
然而,近些年來,北凉一直遲遲不動的原因便在於,洛春秋在一夜之間也消失了蹤跡。坊間早有傳聞,洛春秋因為功高蓋主,被武帝慕容雲霄所殺。也有人說,洛春秋年歲遲暮,選了一處深山隱居,從此不問人間事,更有人說,洛春秋早已登凡入神,羽化成仙。一時間,眾說紛紜,難辨真假。
但,洛春秋的傳奇軼事卻一直刻在了人們的心中。
北凉國聖,名不虛傳。
隻是,唐千問不僅僅見過洛春秋,更將黃雲之拉到了洛春秋這樣一個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