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淡而陰冷,隻剩下了洋洋灑灑的雪花靈舞。
似乎要刻意地保持著這種僵持的狀態,黃、唐二人,眼觀鼻,鼻觀心,你不動,我也不動,恍若雪中豐碑,也根本不去理會屋下渣渣圍觀的行人。
殊不知,雙方在已經紛紛施展神思,大戰酣然在即。
終於,唐千問眸中含笑,如綻放初晴,化開了這千萬裏雪原冰封。他當先撇手:“黃兄,你先,我且讓你四子。”
黃雲之宛然一驚,眼珠子溜溜轉了轉,不禁“嘿嘿”笑道:“讓四子?唐兄,你說這話可要掂量掂量。”
唐千問不以為意:“讓又何妨?”
黃雲之瞧著唐千問,他的目光凝聚而堅定,絲毫沒有半點玩笑心思。黃雲之心中一沉,忍不住道:“我黃雲之雖然談不上精通弈棋之道,可在棋道之中也算是浸淫多年。你讓我的這四子可就讓我得了幾乎八成的勝算了,你當真要讓?”
唐千問毫不含糊,幹脆利落地說道:“說讓便讓。”
黃雲之見狀,不由得大喝一聲:“好,既然唐兄如此大言不慚,我便受讓了!隻是等下唐兄可不要後悔。”
唐千問神色淡淡:“你放心,我絕不後悔。”
吳炎的棋品極好,旁觀二人也不多話。隻是聽了唐千問的話微微蹙眉,他雖不知道唐千問棋力如何,可未下便讓了四子,這在高手對弈之中已經是近乎認輸的程度了。不過這樣一來,如果真的輸了,倒也不失顏麵。
然而,吳炎想著,不自覺地搖了搖頭,覺得這個想法太過荒謬。唐千問早已在他的心中立起了一座大山,這樣的人,豈能行此手段。
除非,在他眼裏,大局已定。
隨著唐千問一錘定音,便意味著棋局開始。同時,棋盤的四角星位處默認交錯放置黑白棋子,這在圍棋中謂之“勢子”,也叫“座子”,放置“座子”,則彼此均不能借角固守,就好比群雄逐鹿,必思奠定中原,決不肯偏安一隅。
這時,黃雲之深吸了一口涼氣,一縷清爽的寒風灌入咽喉,他正襟危坐,意執白子,凝聲道:“一手,坤二五,二手,離三二,三手,艮二二,四手,震四三。”說話間,他的雙手端在兩膝之上,似乎每當報出一子,手指便微微屈動一下。
唐千問倒是饒有興致地注視著黃雲之,好似是對黃雲之的報子之法顯得有些詫異。
通常來說,盲棋讀譜,一般是以平上去入法,即棋盤三百六十一路,以分“平”、“上”、“四”、“入”四字,各管一隅,棋盤以左手尊而為平,以角順行。落子數數,先縱後橫,起一為首,縱十橫九,計九十路。
而黃雲之所用乃是極少見到的九宮八卦法,乃是將以格劃分,六六格為一宮,分為九宮,除中宮稱之為元外,其他八宮以八卦記之,同樣以左手為尊而為乾,以角順之,記為:乾、坎、艮、震、巽、離、坤、兌。落子數數,先縱後橫。其中,乾、艮、巽、坤管四角,縱六橫六。坎離位於上下,而震兌位於左右,分別是縱六橫七和縱七橫六,中間的元,便是縱七橫七。
相比之下,運用九宮之法,無論從記憶和算路上,都要比平上去入之法要繁冗許多,故而此法才出世不多時,便被世人唾棄。
唐千問心裏明白,黃雲之絕非因為是出身道門,而執拗於九宮八卦,他用此法怕有什麼其他緣故。他忽然目光一瞥,看到黃雲之微屈的手指時,他頓時意會,麵頰上終於淌露出一縷深沉的笑意。
原來如此。
黃雲之這是在以指記子。
九宮八卦法雖然比起平上去入法要更加繁瑣,卻有一個令人難以察覺的好處。平上去入每一隅多達九十路,而九宮八卦每一宮卻隻有三四十路,這幾乎要比平上去入少了一半的子,倘若再以手中十指除了右手拇指之外的九指代表棋局九宮,每在一宮落子,便在相應手指上作一個痕跡,這樣一來,便大大減輕了記憶的壓力。同時,再以此為基,結合九宮八卦展開推演,盤算,這樣一來,的確要比平上去入法高明了許多。
饒是唐千問足智多謀,也不禁驚歎於黃雲之的機智,恐怕天底下也隻有黃雲之這樣的聰慧才會臨機想出這等辦法。
不過,此法雖然討巧,卻也不違規,唐千問自然也不會在意,畢竟,過程並不重要,結果才是王道。
唐千問繼而凝起了聲音,重重地說出了兩個字:
“第五手,天元。”
話音才落,黃雲之的手指不禁一顫,而吳炎幾乎同時驚駭得變了臉色。
圍棋界中,有一句幾乎耳熟能詳的言語,金角銀邊草肚皮。一般而言,起子布局以四角為主,四邊為輔,再緩緩朝中間逼近,因為子落中央肚皮處,便如是將自己置入了一個腹背受敵的空曠境地,隨時便會在敵人的衝殺包圍中,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