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你也來啦。她說。
她故作自然鎮定,但做得很不到位,眼神慌張羞赧,左手圈在胸前,右手扶在腰間,姿態失調得像被一條無形的繃帶纏住的骨折病人。
欒盛隨意地回應了她的招呼。她在轉身走開時差點摔倒。
我連問這女孩是誰的興趣都沒有,還是欒盛告訴我們,她是他同鄉。又補充說,就是發照片的那個CC。
我和碎碎這才想再看一下,但抬眼望去,早沒人了——也許她還在,但混進人群裏就難以辨別。
實在太不起眼了。碎碎說。
真是。我說,現在你多少能原諒你媽了吧?
3
大學畢業前我又見過那個CC兩次。
一次是我和欒盛看完電影出來,她提著一個大尼龍袋子等在宿舍樓門口,慌張地交給欒盛,說是她哥哥從老家帶來的土特產,希望欒盛喜歡。那袋子裏塞滿了熏火腿,地瓜幹,鹵煮鹹花生,確實都是欒盛喜歡的。當然,我也喜歡。欒盛分了一大半給我,我和碎碎在宿舍裏吃著它們看韓劇時,碎碎長籲短歎,說,可憐那姑娘的一片心了。
第二次見CC是我考英語四級的前一周,欒盛請已經過了專八的CC幫我找一份複習資料。她很快找到了,專門送到我宿舍。我正洗澡,臨時圍了條浴巾出來。她一邊交代資料的情況,一邊像色狼一樣打量我。沒有欒盛在場,她說話利落明快,條理清晰,臨走還讚了我:你真漂亮。我也想回讚她一下,但實在找不著方向,搜腸刮肚半天,才憋出一句:真羨慕你英語那麼好。她已經走出門了,又站住,回頭,笑嗬嗬地說,我羨慕你才對。
說實話我不太理解這姑娘。她怎麼想的呢?她神色那麼誠懇,完全看不出惡意、恨意、仇人相見的敵意。
心胸還真寬廣。我想。當然,我對她亦無敵意,我也很寬廣。
皇後娘娘對一個小宮女能有什麼敵意。碎碎說。
4
我在大四最後一次機會裏,通過了四級考試,有驚無險地拿到了畢業證。這是我整個大學達成的唯一專業成就,其他各類證書我連影子都沒見過。於是我的簡曆單薄得令人憂傷,在個人介紹那一欄,我絞盡腦汁都想不出哪怕一條能引起用人單位HR注目的優點,總不能寫熱衷珠寶、時裝、美食、化妝品吧?
我為此憂懼了一陣子。好在有欒盛一直在旁寬慰,他早早地簽了一家上市公司,薪金可觀。
別怕,我養你。他說。
那一刻我覺得欒盛真爺們。我像隻癩皮狗一樣甜蜜地蹭著他的胳膊,說,那麼,就辛苦你啦。
最終我去了一家廣告公司,不久又跳到一家化妝品公司,然後又轉去一家電器公司。
但那都不是我想做的工作,最後我掛靠在一家模特公司做模特。
活不多,錢也不多,但自由。大部分時間,我不必早起,不必挖空心思想策劃,不必開令人昏昏欲睡的會。我隻要保養好自己的身體發膚,保持一如既往的美貌就好了。
嗨,你也來啦。她說。
她故作自然鎮定,但做得很不到位,眼神慌張羞赧,左手圈在胸前,右手扶在腰間,姿態失調得像被一條無形的繃帶纏住的骨折病人。
欒盛隨意地回應了她的招呼。她在轉身走開時差點摔倒。
我連問這女孩是誰的興趣都沒有,還是欒盛告訴我們,她是他同鄉。又補充說,就是發照片的那個CC。
我和碎碎這才想再看一下,但抬眼望去,早沒人了——也許她還在,但混進人群裏就難以辨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