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 楔子(1 / 1)

分卷 楔子

溫薄書決定孤注一擲,她從沒沒想到溫秀技高一籌,輸的是她。

她去了地牢。熟悉的路走了千百回,從幼時到現在,即使在黑暗中,她都可以腳步堅定。

鬼公子隱在暗處,今夜這裏沒有點燈,他聽到細碎的腳步聲,知道來的是誰。

沒有任何預兆的,她對他跪下了。

黑暗之中,看不見彼此的表情,看不見她脆弱的一麵,她手在袖子中握成了拳頭。

她跪天跪地跪父母,不跪任何人,也沒有人值得她一跪,這一次她跪下了,喊了一聲:“師傅。”

她聲音百轉千回,音色如調成的上好荔枝蜜。它細時,若鶯啼唱,冷時,如初冬的霜降,薄薄冰綃。這一次她聲音裏含著哀求,讓人想到荊棘鳥最後的吟唱,也是如此的悲切。

空氣中似乎染上了淡淡的淒涼,這種淒涼維持不久就被打斷,鬼公子極其嘲諷的笑到:“無事不登三寶殿,我說呢,還沒到送藥的時候你就過來了,還破天荒的叫我師傅,真是不敢當,你這帝姬的雙腿為我一跪,我可是會折壽的!”

溫薄書低著頭:“師傅!”

鐵鏈發出刺耳響聲,摩擦著地麵,鬼公子已經走到她的麵前:“說吧!有什麼事要求我,我這把老骨頭能折騰就為你折騰,好歹你也叫我師傅。”

她直起脊背,一字一頓道:“我要你為我劫刑場!”

大雪愷愷,裹滿大地,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除了光禿禿的樹幹,什麼都看不見看不到,仿佛天地間隻留她一人,孤獨鋪天蓋地而來。

地上的路已經被掩蓋,馬兒找不到方向,勒著韁繩的手凍得青紫,她抖了抖鬥篷,抬頭看天,高遠遼闊,呈烏青之色。雪落下,紛紛揚揚的,落到她的臉上,冷冷的,落到她的眼睛裏,化作熱乎乎的眼淚,滾落在衣間。

她心心念著:色享,你到底在哪裏,你……還活著麼?

突然間,土地鬆動,無數黑衣人從雪中飛躥而出,天地間一片蕭殺,雪飛漫天,紛紛而落,時間就像被放慢,那些黑衣人在空中尚未落下,她就已經挺身而起,赤練從袖中脫出,劃出半弧的氣浪,把雪花斬成兩半,刺向天空。

大地仿佛唱起了烈歌,聲音高昂,崩開的弦攪緊了力度,奏出飽滿的音符。

“我還以為,你們打算把自己悶死在雪裏,等了那麼久,居然才出來。”她被黑衣人圍住,表情傲倨,聲音冷冷。

一個騎著馬的男人從人群中走來,在雪地裏,那人眉間釀春,眼神猖獗得意,他說道:“皇妹,想不到你武功那麼厲害,我請了那麼多高手,竟動不了你毫毛。”

來人是五皇子溫秀,一個氣宇軒昂卻陰險毒辣的皇子。

溫薄書冷聲:“苟且之輩哪能傷我半分。”她反手一揮,赤練竟從右邊袖中飛出,正中著溫秀的眉心而來,勢不可擋。

黑衣人訓練有素,揮劍幹淨利落。他們同時舉劍,每把劍劍鋒上有倒刺,一個一個的勾住了赤練的骨刺,赤練在半空中停下,溫秀嚇出一身冷汗。

惶惶退後幾步:“殺了她!”

溫薄書手指用力,赤練上幾百個骨刺開始左右旋轉,把劍上的倒刺絞斷,赤練回轉殺出一道血路,血像霧一樣噴薄在雪上,紅裝素裹,真是分外妖嬈呢。

她是泣血的修羅,所有人的性命在她手中隻是螻蟻,她在地獄裏跋山涉水,偶遇一線光明,尋光問路,她願無期無盡。

溫薄書嫣然一笑,大地之歌再次奏起,一旦開殺戒,所有人將在劫難逃。

這扇門承載著她的希望,她的手有點顫抖,鬆了又緊,就是沒敢推開那扇門。

曾經他們相隔天與地的距離,那個時候恍若隔世,她是高高在上的帝姬,一句話輕易取人性命,如今她放棄高貴的身份,榮耀的皇族地位,成為一個普通女子,隻想找到他。

溫薄書居然開始手無足措起來,腦中浮現色享的眉眼,頓時堅定不少,想著第一次見他,也是同樣的情景,那時隔著紗,她以為他是個女子,還是個卑微的妓子。到後來為了他不顧一切的時候,她才知道卑微的是自己,為了他,她卑微到泯如塵埃。

這一刻,承載千年。

門吱呀一聲,他一身白衣,春寒料峭,他瘦的隻剩下一捧骨頭,眉眼失去了顏色,沒有初見時妖嬈,雙眸起了霧,茫然然一片,他是幾欲凋零的曼珠沙蘿。

四目交彙,沒有言語,隻是一眼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