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鮮血染紅黑水,血腥味致使洛川抽離夢境。
他努力睜眼,眼前一片混沌,有人跌落在洛川懷裏。人聲從遠處傳來,紛紛擾擾。
“大膽!”
……
這一宿洛川做了極長的夢。
他立於九霄之上,身披尖銳,提劍斬去迎麵而來的妖魔。
鉛雲遮日,不見半點明光,下方翻滾著火一般的雲海,數不清的屍體從天上降落,堆積成山,刺鼻的腥臭味刺激著洛川,使他幾乎發狂。
他抓過一隻人形鴉首的妖將,重複了一遍又一遍,“她在哪?”
隻剩一翅的妖將苟延殘喘,待認出這位是仙界太子,全身的劇痛都化作了快意,他怪笑起來,“你找到又如何,找到又怎樣。她已經成了怪物,魔界容得下一隻畜生,仙界可……”
妖將還未說完,又被洛川斬去一翅。他痛苦哀嚎起來,像是臨死前的呻|吟,垂死掙紮。
“我說我說,不要殺我……當年魔君擄走她,本是要丟進血池殺之,誰曾想她從血池爬了出來。魔君見了生趣,便封了靈智,作牲畜養大,日啖妖肉,夜飲汙血。養出一條認主的狗。”
他說著,笑聲越來越大,“你不是見過她嗎?十方島上的黑龍,被天帝打成重傷,差點丟了性命。”
是的,洛川遠遠見過一眼。
自黑水浮出的惡龍,沾滿妖邪之氣,不分混沌。父親說此龍對魔君忠心耿耿,對仙界是一大禍害,要他下回見了必除之。
可那是他的小妹,他發誓要尋回的親人!
洛川毫不猶豫斬去妖將的頭顱,轉身看向無盡的妖海。
他不知斬去了多少妖魔,手中三尺青鋒已成血刃。當他站在地宮外,憤怒的殺意化作一種膽怯。
三百年前,他攜小妹於東海遊玩,一時不慎,弄丟了小妹。此後日夜悔恨,凡人於絕望處求神佛,若神佛生悔,又去求誰?
血色宮門被推開,這廣闊的地宮內,空寂到令人發瘋。其上鑲嵌著一顆巨大的眼珠,注視地宮內唯一的活人,數個血池遍布在長廊兩側,冤魂在池下哭嚎,祈求洛川送他們往生。
洛川視而不見,隻是尋著血池一遍又一遍呼喚。
“小妹。”
“小妹你在哪?”
直至盡頭的鐵座上,一具枯骨靜坐於此。而在枯骨腳下,一條黑龍閉眼假寐。
它似乎在此停留許久,龍鱗黯淡無光,失了曾經的凶猛,連龍吟聲都無法震懾冤魂。
洛川望著它,小心翼翼喚道,“小妹。”
黑龍沒有回應,它將腦袋往前靠了靠,豎瞳中盡是對主人的依戀。
洛川想將它從枯骨身邊帶走時,黑龍卻掙紮起來,瘦弱的身軀裏爆發出強大的力量,拚了命想要爬回去。
那一刻洛川理智全無,他直接毀去鐵座上的枯骨,聲嘶力竭喊著。
“他有什麼好的,一個騙子,仇人,凶手!”
“害你變成非神非妖的凶手,讓我們兄妹分離,三百年不得相見……”
“你看看我,我才是你的親人!”
他跪在地上,丟盔棄甲,卑微哀求著,“小妹,你看看我。看我一眼好不好?”
……
洛川睜眼時候,臉上一片淚痕。
夢中的故事沒有下文,恍惚間他還是仙界太子,黑龍的兄長。求遍三界,也換不回小妹的回心轉意。
見洛川醒來,送藥的小師妹歡天喜地,扶著洛川坐起,“師兄你總算醒了,擔心死我了。長老說你中了毒,又和女鬼糾纏,毒入心脈,比其他人嚴重。”
提到女鬼洛川終於反應過來,“她在哪?”
小師妹哼哼兩聲,很是厭惡,“還能在哪,當然是被長老抓住關起來了。”
洛川語氣微妙,“關起來?”
“不然呢,難道要好吃好喝供著她,冷了添被子,熱了打扇子嗎?”她說著翻了個白眼,心想道,一個女鬼,還是下毒差點毒死自家師兄的女鬼,沒當場處死已經算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