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腐心離魂
長夜,總是寂靜的可怕。
薑環島的頂端,一黃衫女子環膝而坐。海裏的星光隨波起伏,比天上的好看許多。很久沒有這樣好好的看看夜色了,雙親離世,她悲傷的不過是孤獨感罷了,而水珞寶離開,她一個人的時候,卻沒有那麼孤獨。
暈眩感襲來,她適應的向後倒去,果然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我想跟你說說話。”她無力的靠在熟悉的胸膛,伸手摸索。
那人身形一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我想起小時候,爹爹帶我們到雅竹山拜師,我從沒見過那麼美的風景。”
“第一次見到師兄,我便再也忘不了。那是我從未見過的美,和驚羨。”
“三個弟子中,我是學的最慢的。可師父說,每個人體質不同,不該拿自己的短處和他人的長處相比。”
“師祖是個可愛的老人,師兄總稱呼他為老頭子。山上的其他弟子也都很好,對我們總是很尊敬。師父呢,師父是什麼樣的人?”
那人僵直的身體顫抖,水瑤心映著月光的臉有些透明,掛著淺淺的甜笑,“師父,怎麼不回答?”
男人聽到後,嚇得倒退一步,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能的事一般慌張。
水瑤心順勢離開了溫暖的胸口,暴露在夜風中,有些冷。“奇怪我為什麼知道麼?”
“開始那幾年,我真的好恨師兄。我喜歡他,小時候就喜歡他。師傅你總說我好勝心切,我不懂女子該如何才是好的,我努力想做到最好,不過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罷了。”
水瑤心虛散的聲音斷斷續續,聽得人心中不大舒服。
“可是終究,他選擇了下山,選擇了入世,丟下我和珞寶。也就是那時候,我決定出師下山,否則,我真的希望能一直待在雅竹山,不必沾染這些複雜紅塵俗事。”
男子的臉在陰影中,看不清麵容。
“從一開始,我便知道不是他。他從來沒有展露過真正的自己,從小到大,他對一切事情都淡然灑脫,直至在江湖上逐漸擴大的風流名聲,我知道,那都不是他。”
月色的衣襟落了幾滴血混合著海風,腥甜。
“從雅竹山到薑環島,你始終不肯放過我。我年紀小,你人又正派,自不會想到你頭上。可是師父,紙包不住火的,我查了江湖上所有的迷藥,卻都一一排除。那麼,隻有一樣東西,師父,師祖傳給你離魂鍾的時候,是要你用來做這種事的麼?”
水瑤心麵色有些駭然,額上還有細密的汗珠,如同一塊棉絮飄落下來。
“心兒!”接住顫顫巍巍的身體,男子撕心裂肺的吼出。
“這麼多年,我之所以苟活,是因為不甘,可知道了真相,卻覺得一切那麼不真實。我不能讓他們知道,隻有我死了,你才能繼續是我師父。”她終於鬆了一口氣,一直以來都不敢承認心中扭曲的感情。被那樣對待,該是恨極了的,但為何,有絲絲期待。她看不到未來,卻覺得這樣,才是最好的結束。
男子迅速封住水瑤心的幾處大穴,耳邊卻傳來冷笑:“腐心爐的丹藥難吃,效果卻很明顯。”
“不——”淒厲的咆哮聲漸漸被海波淹沒。
自那日回來同蕭歇交涉後,鍾杳在無音樓待了七天方才出來。
水珞寶猶豫著要不要去叨擾,畢竟正主回來不做表態,甚至不見他,讓他不由的猜疑。正悶閑之際,卻有人通報,鍾杳要見他。
水珞寶跟著那人繞了幾個院落,來到一處亭子。
隻見鍾杳青衫翩然,仿佛沉靜無波的古井旁星點的青苔,麵帶溫色卻氣質凜冽。
鍾杳似是看出了些什麼,飛快的打量著水珞寶,最後目光停留在亭外一杆枯枝上。
“水公子,坐。”伸手讓了讓,鍾杳先坐了下來。
水珞寶不好意思的坐下來,他不敢直視鍾杳。
“水公子不必拘謹,既然公子願意留駐翠微閣,自是一家人。”鍾杳溫和的開口,和著冬日暖陽,冰雪消融。
“幫主,喚我名字便好。”水珞寶從沒見過這樣好看而溫暖的人,聽他這麼說,也靦腆的說道。
“嗯,你年紀尚輕,暫時跟著蕭副幫主。”鍾杳淡淡的收回目光,落在水珞寶稚氣的臉上,“花玉然,如何喊你?”
“小、小寶。”鍾杳說的太溫柔太自然,水珞寶磕磕絆絆的回答,倒也沒多思考。
“小寶。”鍾杳笑了笑,向側一靠,倚了亭柱,悠然道。
水珞寶坐不住,被鍾杳那麼一叫,怪異的喘不上氣,隻好垂著頭向鍾杳告了退,快步離開了。
付青顏近日覺得壓力比較大。她一直充當著鍾杳的護衛,但目前翠微閣外表無恙,內裏卻支離破碎。四個堂主兩個下落不明,一個精神恍惚,就她自己也要撐不下去了,鍾杳不知怎的,平常不會叫她多做一件事,如今卻多了這麼多本該是蕭歇的任務,而蕭歇這幾天也不見人影,幫裏一下子又來了三個不速之客,她本就睡不好,壓力一大,連著失眠好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