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凝,陡崖極滑,好在一行人身手都不錯,短刀輔助,輕功飛身而上,前行速度不慢。
忽然,一種詭異的危險壓迫而來。一道黑影閃過,邢語耳邊一聲撕裂,溫熱的液體濺了他一臉。
“怪、怪物!”不知是誰顫抖的叫了一聲,一聲之後又消匿了下去。
安靜片刻,崖壁上驟然響起淅瀝的慘叫。
邢語堪堪躲過一道冷硬的巨物,借著隕血刃的光,看清那是一雙巨鉗。
崖上的石洞裏,亮起無數雙燈籠大小的眼睛,幽綠幽綠。
揮刀斬斷繼續攻過來的巨鉗,邢語當即借力飛身。其他人一見,也都避開攻擊借著巨鉗上跳,不過有些運氣實在不好,剛一上跳就被接著伸出來的巨鉗給夾了回去,白白做了怪物的美餐。
等到驚魂未定的爬上崖,才發現,原本數十人隻剩寥寥十餘人。
“幫主。”
邢語回望一眼,眉間痛色一閃而逝,冷著臉下令前行。
行過狹長的小路,豁然開朗一段平整。
翠微閣的腹地。
鍾杳靠著雪白的軟榻,暮秋挽霜在手中輕搖。身邊站著的,卻是白天催促邢語的老者。
“莊靜陶,你這個小人。”邢語沒有發怒,闡述事實般冷冷的看著莊靜陶。“你以為,通風報信便可逃得掉?不過是多了一個鍾杳的陪葬。”
老者聞言,眸中不確定的閃爍出狡詐。跑來告密,並沒有得到鍾杳多少讚賞,而如今看看兩方的實力,心中動搖。不過不管如何,情況若不對,他可以立馬對鍾杳出手,扭轉自己的地位,將來可以辯解為忍辱負重,假借投降告密,伺機下手。
鍾杳麵不改色,卻是折扇一揮,斷絕了莊靜陶的美夢。驚恐的睜著眼睛,他到死都不知道原因,其實,鍾杳殺人,不必給任何原因。
靜靜細聽,周圍極為安靜,想來西側的打鬥也停止了,僅剩的,便是邢語以及身後的十餘人,鍾杳那邊,隻有一個付青顏。
邢語後知後覺的笑了,他在等機會,鍾杳在等他的機會。孤鴻影拖得起這麼久,不止翠微閣的餘力,他沒想到,鍾杳還藏了一隻暗隊。
“邢語,我給你兩條路。”鍾杳看著劍拔弩張的邢語一行人,眼中並無波瀾起伏。
“鍾杳,我不受你恩惠。”邢語此刻,全然放下,一身輕鬆。明月溫柔的照在他剛毅的輪廓上,冷冷清清。
江湖爭奪,其實並無對錯之分,縱使先下手的是邢語,未必就是卑鄙的行徑。即便現在,明知無路可走,卻偏不放棄,定要一試來拚,便是君子行徑。
終似月圓皎潔,英雄末路悲歌。
低頭解下血刃柄上垂垂的流蘇,握在手中,邢語無畏的對上少年清雋的笑容,再過兩日,便是中秋了。
“啪——”合起折扇,放到一邊,鍾杳起身接過付青顏手中的劍,青紅相間,杜鵑啼血,翠竹泣淚。
鳶啼映紅。高容尚的佩劍。自夜聞雪死後,人劍一並消跡江湖。
“你殺了高容尚。”劍對於劍客來說,是命。邢語不相信高容尚會將佩劍拱手相讓。
鍾杳不辯解,提劍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邢語了然,以劍對刀,鍾杳給自己最後的尊重。不多說,隕血刃的光芒變強,煙花開放,璀璨如星海,寂寞及笙歌。
鍾杳的劍法並沒有多大力度,卻招招揮灑自如,慢慢瓦解邢語剛毅的刀法。死士們見狀,也各自抽劍,付青顏狠戾出手,漆黑如墨的雙劍雖短卻靈巧,在鮮血中怒吼咆哮。
最後一招,鍾杳撤劍,邢語跪在他麵前。
麵前的男子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眼中沒有嘲弄,也沒有絲毫暖意,隻是如同神祗一般看著他,卻又好像沒有看他。麵含大慈大悲的憐憫,又夾雜看透世事的漠然。
這不是人類該有的表情!
倒下的前一刻,邢語幡然醒悟。他根本不是在舞劍,而是在下棋。招招瓦解著他身體,讓他無路可退,崩壞,摧毀。
“你……”沒有機會說,也許,他也不知道要說什麼。邢語頹然倒下,隕血刃悲鳴,隻有左手還死死抓住染了血的紫色流蘇。
拭去嘴角的血漬,瞄了一眼屍體滿布的四周,鍾杳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