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七歲的時候,父親親自斬下了我的左手。他說做我們這個行業,需要有保命的本錢。那年我太小,根本不懂得父親這句話的意思。

後來我才懂得,父親說的行業,是……

在我們這個大秦,世上有很多的職業,有陰陽匠、畫匠、木匠、瓦匠、屍匠、當然也有。的手藝,和普通的醫生不同,這是一門罕有的手藝……

這手藝的奧妙,我親眼見過。

父親的雙手,像充滿了能量。他曾經單手拆下來一位鐵匠的胳膊,斷口處平滑如玉,沒有一絲血跡。之所以用拆來描述,是因為那個動作真的行雲流水,就像是擺弄玩偶。手指在胳膊上劃過,被鐵具刺穿的傷口像是墨水一樣散開,又消失不見。父親反手輕輕一觸,那胳膊又接了回去,渾然天成。

他曾經給一個滿肚肥腸的胖子瘦身,父親揮拳過去,身上那一團團肥肉就像是軟泥一樣滑落下來。

他用指甲輕輕劃過,就能把你的單眼皮變成雙眼皮,肚子疼時,他輕輕的敲打,就能糾正你疼痛的腸胃。

我問了父親好多遍,到底什麼是?

父親隻說了兩個字。

“醫人”

我十五歲的時候,父親拿來厚厚的一本黃色冊子,用他沙啞的嗓門問我:“想不想當?”

我當時的回答是:“超級想!”

“好,這是祖傳下來的,你好好讀,不懂得問我。”

從此以後,每天我都會細細品讀這本古書。書裏記載的都是奇怪的技法,我常常讀的入迷,茶飯不思,有不會處,也是自己去慢慢的摸索。

我讀那古書讀了一年多,感覺已經爛熟於心、倒背如流。這一天父親又叫我過來,問我道。

“書讀的怎麼樣了?”

“還可以,孩兒以倒背如流。”

“裏麵的你都懂嗎?”

“有些不懂的地方,我琢磨幾日便逐漸明白。”

“那書有幾章?”

“十二章。”

“第五章講了什麼?”

“(剃骨)。”

“好,做給我看。”

我低下頭,用右手大拇指在中指的一個指節輕輕劃過,一小節指骨就呈現在了手上。

說來也有幾分詭異,外行人看上去可能還會覺得恐怖。但對我而言沒有絲毫痛感,也沒有任何不適。手上的指骨幹淨的像是一塊白玉石。我把指骨放回指頭處,輕輕一動,那指骨便又回到身體。

父親滿意的點點頭,他低下身,渾濁的雙眼,直視著我的眼睛說:“可以醫人,也可以殺人。很多誤入歪道的,奪人器官,取人性命,你將來離家的時候帶上我那把黑傘,也算有自保之力……”

說完,父親讓我閉上眼睛,用雙手的食指劃過我的雙眼。

沒多久我睜開眼睛,發現目光更加清晰,甚至對著鏡子可以清點自己的頭發。

唯獨,看不見父親。

母親是個很溫柔的人,跟父親的嚴厲截然相反。父親失蹤後,我就跟她相依為命。

母親從來都對之事,絕口不提,她是個本本分分的妻子,也是個本本分分的母親。

但我是不安分的。

我學會古書裏的各種技法,我學會獨立,學會家務,唯獨就是沒有學會怎麼安穩。我在家閑不住,又是滿腦子好奇的年歲,總是反複的問母親各種問題。而母親肯回答的很少,隻是反複念叨的“心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