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商頌(1 / 2)

話音一落,嗶嗶啵啵的聲音忽然變成一連串轟響,那些沉重的支撐柱在重重壓力下一根根斷裂,而支撐柱和石板上麵的土方泥灰全部塌下來,濃濃的煙塵向他們所在的地方滾滾而來,老馬拉著魏明躲在一側牆角,戴上防毒麵具然後趴下。

整個墓室被煙塵吞沒,陷入一片黑暗。不知過了多久,煙塵才漸漸散了一些,勉強能看清墓室還沒被波及。魏明叫了聲老馬,老馬從他身邊踉踉蹌蹌的站起來,一邊說自己沒事,一邊罵罵咧咧道:“今天出門沒燒高香是不是,寶貝掏不著,淨遇到這種倒黴事。”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從各自躲避的地方站起來。一時間,整個墓室滿是煙塵和手電的光柱。陳總第一個跑到甬道入口附近,看著來時的路被一大堆土石堵的嚴嚴實實,發出一聲絕望慘嚎。

陳總又背過來,對阿凱連聲大罵,說他之前放炮的時候擅作主張,不跟自己知會,結果現在弄成這個樣子。阿凱此時已經是灰頭土臉,一個勁忙著鞠躬認錯,說這回去就扣憨子的KPI。陳總又罵他是豬腦袋,說認錯有什麼用,趕快聯絡外麵。阿凱這才拿出對講機,跟外麵負責接應的人聯絡。

可撥弄半天,除了奇怪的噪音外,沒有任何人回應。阿凱急得拿著對講機在墓室裏轉了一圈,裏麵才終於模模糊糊傳出了人聲。說來也奇怪,對講機居然是在越靠近墓室後麵的地方,信號越好。這墓室後麵有個奇怪的鼓包,差不多一人高,上麵全是白毛,看著滲人至極。

阿凱顧不上這麼多,跑到後麵那個鼓包的位置附近,直對著對講機一陣大吼:“甬道塌方了呀,我們整個team都被堵在裏頭,快去聯係救援部門!”。

對講機裏傳來一句含糊其辭的話,一眾人等圍在阿凱身邊,沒有一個聽懂的。阿凱又大吼一聲:“什麼?”對麵還是繼續重複著那句話,這次比上次清晰了一些,可這人口音極重,實在聽不清到底說了些什麼,好像是按某種規律念一段話,既抑揚頓挫飽含感情,又因為失真而顯得格外詭異。

陳總急得要命,親自從坍塌甬道那頭跑過來:“你安排的都是些什麼人?啊,普通話不會講?山西話不會講?人話不會講,講的這是什麼鬼話?!”

阿凱青著個臉道:“老板,我安排負責聯絡的那個保鏢,是播音主持專業,普通話十級,我親自去校招的……”

麵對生死危機,陳總再也沒有什麼領導氣度,一張保養良好的臉漲成豬肝色:“我讓你反駁了?廢什麼話,讓他說人話!”

阿凱朝著對麵吼了一聲,罵了些髒字,結果對麵的回答還是和之前一樣,根本聽不明白,就好像是在機械性的重複著同一段話。仔細一聽,這整段話的語感像極了一些南方的漢語方言,又有點像藏語的感覺。

這些話別的人聽不懂,但魏明聽在耳中卻莫名的熟悉。他屏息細聽,等他聽完以後,腦海中像是什麼記憶被喚醒了似的,頓時感覺一股電流竄過全身,一陣說不清的恐懼和震驚如潮水一般襲來。

老馬發現了他的異狀,拍了拍他。魏明忍住心中的恐懼,大氣都不敢出一口,說:“這對講機裏說的話,是鬼話。”

整個墓室裏忽然安靜下來,隻有對講機的聲音還在抑揚頓挫,播放著那陌生而古老的語言。陳總看他臉上的表情認真,嚇得也大氣不敢喘:“你……什麼意思?”

魏明說:“這對講機裏的話,是商周時期的上古漢語。”

一旁的老馬嚇壞了:“啥,啥玩意兒?你說這麼個是商朝人在說話……那,那它這說的是啥哩?”

魏明閉上眼睛,集中精神仔細聽,陳總見狀連忙喝令眾人安靜。這些話中的字音他分不太清楚,可節奏韻律卻還算清晰。他又聽了幾遍,依稀聽出來,這對講機裏出現的奇怪聲音,應該是一首“頌”。

先秦的《詩經》中記錄的詩歌裏,有風、雅、頌的區別,所謂頌,指的是先秦時古人祭祀時用的歌。忽然,他察覺到這其中有一句很耳熟,似乎是《詩經·商頌》中的第一句“撻彼殷武”。

他像即將溺死之人抓住了一根救生繩般,死死的抓住這條線索,然後一路順藤摸瓜,把這鬼聲中吟唱的那首頌解讀了個七七八八。果然,這首頌的節奏韻律都和《殷武》很接近,這是武丁征服鬼方之後,告於先祖的一首祝功頌詞,敘事性極強,記載了武丁耗時三年征伐鬼方的始末。魏明又聽了好幾遍,加上了自己的解讀,將這對講機中所唱的內容對眾人講解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