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聽說了嗎?”
漢元十二年夏五月,關中,長安。
聽到身側響起的交談聲,陽毅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
稍一思慮,陽毅便裝作整理著裝的模樣,開始偷聽起這街頭雜談。
“今日一大早,北地八百裏加急至長安,驛騎直入長樂!”
就見一位腰別長劍,頭係粗麻布條,做遊俠打扮的人開口一招呼,街頭的閑人懶漢頓時便圍了過去。
“果真?”
“這該如何是好?”
不出陽毅所料:在這四丈見方的巷口,三兩閑人懶漢聚在一起,不顧自己不足一枚銅錢的身家,竟開始擔心起國家大事來。
“高皇帝駕崩不過月餘,北地便有八百裏加急,恐非為吉兆啊?”
“隻怕是匈奴賊子知曉高皇帝駕崩,便要為禍邊郡啦!”
男子話音剛落,便引來周遭眾人的應和。
但很快,一股莫名出現的激奮,將原本悲憤的氣氛一掃而空。
“諸君!”
“邊牆有變,當是吾等翻身之千載良機!”
聽到這裏,陽毅終於‘整理’好了自己的衣冠,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漢風尚武,對於絕大多數尋常百姓而言,戰爭,並不單單意味著災難。
尤其是對這些身無長物,顛沛流離的‘俠客’們而言,一個在戰場上斬首殺敵,奪得武勳,繼而洗白身份的機會,更可謂是千載難逢。
可這一切,都與現在的陽毅無關。
來到熟悉的未央宮北闕,陽毅暗自深吸一口氣,稍稍上前,在未央宮東北宮門:司馬門麵前停下腳步。
看著眼前甲胄齊備,眉宇剛毅的武士,陽毅不自覺地挺直腰板,旋即稍一拱手。
“還請將軍①代為通傳:少府匠作大臣陽城延之子,侍中陽毅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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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熟悉的青石宮道上,陽毅不由感懷起人生無常。
像他這麼一個平凡的學子,在後世的華夏大地,可謂是一抓一大把。
但不知道為什麼,命運的重錘獨在陽毅頭上精準砸下,將他砸到了這兩千多年前的陌生世界。
來到這裏已有數月,但發生的一切,卻依舊讓陽毅有些分不清,夢與現實的差別。
尤其是腦海中,那個和自己同名同性的倒黴蛋,留下的那一連串絕不屬於陽毅,卻又切實存在的記憶。
“少府卿陽城延庶子……”
“高皇帝七年,蒙父蔭為太子伴讀……”
“幼年喪母……”
嘖嘖稱奇著默念出自己這段身世,陽毅身形不由一滯,稍整了整衣冠。
——未央宮正殿:宣室殿,到了……
·
“卿且自坐。”
走入宣誓殿內,不等陽毅開口拜喏,上首的禦案後,就傳出一聲有些稚嫩的嗓音。
循聲望去,少年天子略帶陰鬱的麵龐,便出現在了陽毅的視野當中。
作為漢室第二位皇帝、漢太祖劉邦的嫡長子,劉盈登基時的年紀,還是稍小了些。
——上個月,即將年滿六十二歲的劉邦病逝,繼承皇位的劉盈,卻才不過十七歲!
即便是劉邦年紀最大的兒子,如今的齊王劉肥,也才不過二十出頭而已。
在華夏封建時代,天子年幼,必然會造成一個對政權十分不利的局麵。
——主少國疑。
尤其是開國之後的第二位皇帝,如果登基時太過年少,就會使得本屬於皇帝的權力迅速分散,由太後、丞相、開國元勳,乃至於朝堂所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