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這個雨啊,下到何時是一個頭啊。”屋外連綿不斷的雷聲遮住了老張道士的聲音,傾盆的大雨打在屋外的青石板上,劈裏啪啦好似過年放煙花,上一秒的雨水還來不及順著石板流下去,這一秒就被新下來的雨擊打得如同天女散花,坡度本就不大的青石板路,現在就如同小溪一般,可想這晚的雨下得有多大。
老張道士已經在這個破舊的老道觀裏住了有些年頭了,附近的村民沒有一個不知道他的。在崇信科學,反對迷信的現代社會,願意孑然一身,青燈白帳過一輩子道士本就不多,他們中的大多數要麼聚集在青城山這類道士雲集的地方,要麼在終南山這類的適宜修煉地方,像老張道士這樣的山澤野修,當真是鳳毛麟角。
老張道士整了整燈芯,搖曳的火焰立即正立了些,昏暗的屋內馬上便多了些光亮,但也僅僅隻是稍微好了些。在這偏遠的老道館裏,自然沒人來通電,老張道士雖然並不在意這些,但現在的這個年頭,煤油越來越難買到,這個照明的問題也越來越困擾他,成了迫在眉睫需要解決的事項。把燈芯撥到一個適宜的高度之後,老張道士便蓋上了燈罩,盤腿坐到了屋子正中間的青色蒲團上麵,打坐了起來。很少人發現,當這老道士閉上眼冥想的時候,身上還真有一種仙風道骨的感覺,白發白須,束發盤髻,頭頂木簪,一襲青衣。煤油燈雖有燈罩的保護,但還是難免有風能七彎八拐地吹到燈罩內,當然無法把燈焰吹滅,但也能讓豎直的火焰扭動起來,一同扭動的還有老張道士投到牆上的影子,燭影搖曳間,滿室皆禪意。
突然,一道亮光照亮了整個房間,伴隨亮光而來的是一聲能震破耳膜的巨響,聲光之間幾乎沒有延時,意味著這道雷距離老張道士所在的破舊道觀非常非常近,但是這還沒有結束,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連綿不絕的雷似乎被精確製導了一樣,不停地在這個破舊道館附近劈,一直劈了九道才停下來,山穀間,回蕩著隆隆的雷聲,這不是巨人的咆哮,這就是天神的怒吼。民間傳說,妖魔鬼怪渡劫升仙時,都會遭遇這樣的九重雷劫,因為妖魔鬼怪大多都是陰身,度過天劫就能成就陽神,羽化成神。老張道士很清楚,這樣的說法對也不對,對於沒有在一個世界中的人,他們的想象往往比真實要清楚、重要,對於在同一個世界中的人,你無需解釋,也不要去解釋,他們自然明了。
暴雨天,雷暴本是很正常的天氣現象,但是這九雷連誅,必是有非常事發生。老張道士緩緩地睜開眼睛,若是一常人,就不說是這種奇怪的現象,光是這連綿不斷的炸雷聲,就足以致驚慌失措了,但是老張道士卻是鎮定自若,而且當他睜開眼的那一刹,眼睛裏仿佛是有光一般,身上的道骨仙風之氣,不減反曾,熟悉老張道士的人若是見到這一番景象,必定驚訝到連嘴巴都合不上。
九道驚雷之後,屋外的大雨更加肆虐,老張道士打開大門,在這漫天的雨幕之下,視野的能見度已經不足三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啊!”老張道士輕聲歎息,披上掛在門後的蓑衣後,老張道士走出了房門,然後反手將門關上。他伸出手,感受了下雨勢,然後又微微抬頭,以一個極小的角度望了望天上,或許是因為雨太大,他不能昂起頭來,避免雨水找到角度淋到蓑衣裏麵的衣服,要知道這麼大的雨,打濕衣裳就隻需一個瞬間;又或許是因為天上麵存在著什麼他不敢直視的存在。
青石路雖然坡度不大,但是在這樣的大雨之下,老張道士感覺自己似乎走在一條奔騰的小溪裏,腳下的水似乎想將他推下山去。“這一把老骨頭的,掉下去可就麻煩咯。”老張道士揶揄了下自己,但腳下更加小心了。約莫10分鍾之後,老張道士看了看這平日裏並不長的下山路,“這人呀!”在感歎的同時,他從路邊找了根枯枝條,充當下自己的臨時拐杖,然後一步步繼續往下山的方向挪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