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你來找我,說讓我幫忙為你伸冤。我當時就說,蕭衍是不可能懲罰自己兒子的。哪怕假模假樣的懲罰一番,事後依然會什麼事都沒有。
可是到那時候,你已經被蕭綸盯上,也被建康城內的百官認為是異類,頑固不化。強敵要殺你,身邊無援手,那時候要如何?你何氏一族隻怕要被滅族!
出口氣固然是很痛快的,可是人不能活在脾氣裏。你父是希望你能好好生活下去,如今已經到巢湖,你可以在這裏下船,去投奔宗族了。
蕭綸雖然沒有任何懲罰,但是蕭衍現在隻怕已經深深厭惡他,此人已經不足為懼。我就隻能幫你到這裏了。真正要報你父的深仇大恨,那得等到蕭衍退位的那一天了。”
“劉都督是真正的大仁大義,不似那蕭衍老兒,假仁假義!”
何某對著劉益守深深一拜,瞥了戴子高一眼。主謀對付不了,執行者還在這坐著呢!
“殺人者有罪,可刀劍無罪。刀劍要看被誰握在手裏。戴子高是你殺父仇人,卻也是聽命行事,身不由己,猶如刀劍。
我現在給你一把刀,他殺你父一刀斃命,你現在也捅他一刀,生死由命吧。一刀泯恩仇,之後互不相欠。”
劉益守將手裏的善勝遞給何某說道。戴子高一臉冷峻,悶不吭聲閉著眼睛,引頸就戮。殺人償命,這對他來說,未嚐不是一種歸宿。
何某一刀砍在戴子高頭頂,善勝寶刀削鐵如泥,將他的發髻切了下來!
“一刀之仇已解,在下惟願將來劉都督能撐起梁國一片晴天,讓我父在天之靈可以安息。”
何某對著劉益守深深一拜,心悅誠服。
派人將何某送上岸後,船艙裏,戴子高眼神複雜的看著劉益守,欲言又止。
“撿回來一條命,很慶幸吧?斷頭酒沒喝到,不是麼?”
劉益守麵帶微笑說道,那樣子有一種神秘而淡然的魅力。
“劉都督……不,主公目光如炬,一切都如您所說。”
強闖召陵王府是楊忠帶人辦的,抓到戴子高以後是陳元康親自勸說的,在蕭衍麵前全都是在演戲,目的無非隻有一個,讓所有人都看看,這梁國究竟是怎樣一個梁國。
陳元康對戴子高說蕭綸定會拋棄他,說他隻有聽話才能撿回來一條命,後麵果真一切應驗。
“蕭衍很高興啊你知道麼?因為他知道這個事情很麻煩,揭開蓋子會很痛。我把你要走,把在他們看來討人厭的何某要走,這些人全部都鬆了口氣。麻煩終於走掉了,他們就可以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如果沒有我,你遲早會頂替蕭綸的罪,然後在大獄裏死得不明不白。蕭綸害怕你會胡亂攀咬,也有很多人希望你能胡說八道,當他們的工具。這樣建康就更亂了。
我跟蕭衍說,讓何某帶你走,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當時隻怕高興得都要叫出聲來啊!”
劉益守嘖嘖感慨,梁國中樞的那幫蛀蟲們,從上都下都爛透了。
一個兩個,想的都是平息風波,而不是解決問題。何智通之死,就像是這個“操作係統”裏麵的致命BUG一樣,從蕭衍到藩王,從朱異到百官,全都束手無策。
宗室可以橫行霸道,甚至殺官造反投敵也無所謂。
官員可以貪腐受賄,欺上瞞下作威作福也無所謂。
一切壞事隻要是不被知曉,那就等於沒發生過。
劉益守在宴會上的一係列表演,當然很多人看不懂。可是他覺得,這些中樞朝臣裏麵,應該還是有人能看懂的。
就好比是也會有何智通這樣的人看不慣蕭綸的所作所為,向蕭衍舉報一樣。隻不過蕭衍沒有辦法維持好局麵,最後導致舉報人被肉體消滅。
“在下這條命,是主公給的,以後主公讓在下殺誰,在下就殺誰!”
戴子高對著劉益守磕了個頭,披頭散發的樣子看起來有些滑稽。
“你也不是什麼好人,手裏沾滿了鮮血。隻不過,讓你死在蕭綸前麵,我還是覺得老天有點不公平。既然是老天不公,莪也不介意,讓它稍微改變一下主意。”
劉益守背對著戴子高,看著巢湖的湖麵喃喃自語一樣的說道。(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