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遠從夢中驚醒,他直坐,又站起身來,軀體輕動,濁氣與煙塵四起。
不知多久未動的身子非但沒他想象的那般酸澀,倒是輕盈似若無物。
“多少年了?”
陸清遠緩緩吐出幾個字來,似是問故人又似是問自己,聲音剛出,他眸光才在這黑暗的居室中看清自己的手,“卻像個少年。”
白皙且稚嫩。
他緩步向前,如同忘了如何行走一般。
這數丈或是十數丈的距離陸清遠卻走了片晌,他深黑的眸子裏終是映出一把劍來,三尺青鋒,古樸卻帶著逼人的銳氣,隻可惜上麵已是爬滿青苔。
陸清遠伸手拿起劍,不輕卻也不重,他輕揮劍,劍風如山,出手那一刻卻又怦然散去,像他手中的劍一樣化作糜粉,與飛灰一起洋洋灑灑落地。
他摸著劍柄上已經略顯硌手的兩個刻字,緩聲道:“卻臣,沒想到你也死了。”
陸清遠忽然想起那個少年,陸忘辭,他賜的名字,他唯一一個弟子。
“師尊!請恕忘辭不孝!這把弟子護身劍師尊一定要留下防身,哪怕長久閉關,出關也必小心為上!”
少年長跪石門前,手捧三尺青峰,頷首低眉,那銳劍在他手中竟是平靜如鏡麵。
“我若不留,你便不起?”陸清遠問,聲音冷冽,似仲冬寒風。
“是。”少年頷首更低,喉間微顫,卻帶著不退讓的決絕。
“好!”陸清遠還是未回首,背手一招,卻臣劍如江河入海,在空中化作流光轉走在他手中,劍身清鳴。
“將逐鹿埋進山中劍塚。”他又踱步,腳步極緩,但再抬眼,厚重石門已是轟然關上。
“謹遵師命。來年弟子就在山上開宗立派,劍道絕不能埋沒!”
陸忘辭見卻臣如魚得水心中再是一驚,但仍對著石門再三叩,身影才漸漸遠離石門。
“用我賜的劍再還於我護身,倒是有趣。”陸清遠手上稍一用力,劍柄也四分五裂,世上從此再無卻臣。
一柄劍,但凡有了靈,它將脫離凡劍的範疇,它可千年不腐。
卻臣劍卻死了,若它是千百年未動劍靈腐朽尚可,若是執劍人隕落導致劍靈覆滅,那麼此域自陸清遠推開石門那一刻起絕無安日。
隨著陸清遠走出石屋,整個居室都轟然倒下,千餘年的修道痕跡如煙般消散。
看著山上連綿不絕的台階仿佛要直至雲霄,連林中偶有吹來的微風都帶著劍意,有些柔和,有些銳利。
“這小子還真做到了,看樣子修劍仍有大道。”
他輕歎,所幸他心中最糟之事未有發生,隻是竟已過了千年。
隻是陸清遠現在實力就如同一個剛修道的少年,原因在於源力的虧空。
這世上大道分一至九段,再上為三境:至境,臻境,化境。
閉關前陸清遠便是化境大圓滿,這千年之後他卻難至一段,這難不成是入魔反噬嗎?
當然不是,陸清遠能感受到他掌中全身上下翻騰的劍意,層麵之高遠勝當年巔峰,隻是源氣仍要重新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