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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金美娟像是被姐姐劫持了一樣趕回了家,卻發現爸爸好好地坐在家裏麵。

“怎麼了?”金美娟問,“不是說爸爸-----”

“是的,”老娘說,“你爸爸要死了,你爸爸不是我也要死。”

金美娟非常氣憤地瞪著姐姐,姐姐說:“不管我的事,是老娘的主意。”

“對,”老娘說,“就是我的主意,怎麼樣?今天把你們都叫回來,就是要開一個緊急的家庭會議。”

金美娟這時候才發現,哥哥也回來了。

也不管金美娟願意不願意,“家庭會議”在老娘的主持下就算是正式召開了。首先發言的當然是會議的主持人。主持人發言的中心思想是述說自己的豐功偉績,順便還說到了她娘家的豐功偉績,其中重點談到了家裏在那麼艱難困苦的情況下,全力以赴地資助金美娟上完了中專,並且中專畢業之後她娘家人是怎樣找關係把金美娟從街道上調回到廠裏的,由此推斷,正因為那關鍵的一步,才造就了金美娟今天的輝煌,所以,金美娟的財產不是金美娟個人的,而是整個金家的。

金美娟聽著聽著就感歎,自己的老娘確實是不容易,可惜沒有接受過多少教育,或者說是沒有趕上好時光,否則能夠成就一番事業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老娘。

“說完了?”金美娟問。

“說完了。”老娘說。老娘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還給姐姐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姐姐接著說。但是她這個眼色使晚了,因為哥哥已經搶先發言。

哥哥說:“媽,美娟給家裏的支持不少了,還說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幹什麼?咱們家現在不缺錢,您要是缺錢了說一聲,我給你不就行了?別總麻煩美娟啦。”

“去去去!”老娘說,“就你話多,有你什麼事?你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沒我的事呀?”哥哥問。

“沒你事。”老娘說。

“沒我事那我就先回去,修理鋪活忙著呢。美娟,你先在這,哥晚上回來,哥明天請你吃飯。爸媽,我先走了。”說著,哥哥已經左腳邁出門。

“回來!”老娘說,“事情還沒說呢。就知道修車,沒出息的東西,修一輩子車能掙幾個錢?咱們金家要破產了你知道不知道?”

老娘罵著居然哭起來。老娘一哭起來哥哥就慌了,馬上就跑過來安慰。

姐姐見老娘哭起來,有話說了,仿佛姐姐跟老娘是一對底下工作者,老娘的哭是一種信號,信號一響姐姐開腔。

姐姐於是就像電視上大專辯論會上的雄辯的辯手一樣,陳述了整個事件的經過。盡管姐姐並不是大專畢業生,姐姐甚至連中專也沒有上過,但是表達能力並不比電視上那些辯手差。於是金美娟突發奇想,姐姐現在屬於下崗女工,中央電視台要是能夠搞一個“下崗女工辯論會”,沒準姐姐就有了用武之地。

事實上,姐姐確實比那些辯手們毫不遜色。姐姐擺事實講道理,添油加醋陳述利害,最後的結論是:金美娟最好不要跟韓楚結婚,如果實在要結婚,那麼就一定要做婚前公證。

姐姐開始講演時,老娘也就停止了哭泣,仿佛老娘的哭聲僅僅就是一個開場白,既然姐姐已經正式發言了,她的開場白就必須結束一樣。

應該說姐姐沒有辜負老娘的希望,因為姐姐的發言確實達到了效果。姐姐發言完畢,連哥哥和爸爸都茫然地看著金美娟,仿佛在問:是真的嗎?

記得一個大人物說過,黨內有派見怪不怪。其實中國的很多大家庭裏麵也有派,至少金美娟這個大家庭裏麵就有派。爸爸哥哥和金美娟三人是一派,姐姐和老娘兩人是一派。雖然從數量上說爸爸這一派占多數,但是他們家實行的是民主集中製,不管多數還是少數,最後都集中到老娘這裏,一切由老娘做主。他們家事實上是少數派執政,多數黨在野。這種局麵的形成當然與各派領袖的性格有關。父親是老實人,父親讓了老娘一輩子,大事小事都讓著她,習慣了。除了性格之外,還有的就是鬥爭方式。父親的鬥爭方式是唉聲歎氣,老娘的鬥爭方式是三大法寶。這三大法寶歸納起來就三個字:罵、哭、死。實踐證明,隻要這三大法寶用好了用足了,老娘就無往而不勝。具體到今天,老娘才使用了兩招,罵過了,也哭過了,就是還沒有用到死。這就是老娘的鬥爭策略,老娘不會一上來就把所有的招數全部用完,總是把最厲害的一招留到最關鍵的時刻才用,隻有等到最關鍵的時刻才能發揮最大的效用。就像是醫生給病人看病,一般不會一上來就使最厲害的藥,這倒並不是醫生替病人省錢,而是醫生知道病毒都會產生免疫力,所以必須先用一般的藥,不行了才用猛藥。或者像是指揮一場戰爭的將軍,不可能一上來就動用原子彈,原子彈隻是在最後的關鍵時刻才能發揮關鍵作用。老娘雖然既不是醫生也不是將軍,但是在克敵製勝方麵絲毫不亞於他們。老娘現在已經使用了兩招,至於第三招用還是不用,什麼時候用,就要靜觀事態的發展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