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貧窮是一種病
1994年暑假。
夜已經深了。
窗外冷風呼嘯,大雨狠狠的砸在門框上。
劈裏啪啦的聲音讓人煩躁的不行。
昏黃色燈光中,爭吵聲越來越激烈。
“砰!”
桌子被狠狠掀翻在地,綠色的湯汁濺得到處都是,一根青菜就這樣甩落在了楊建光的臉上。
楊建光麻木的拂掉了臉上的青菜,就這樣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轟隆天邊一聲巨響。
一道白光,讓大廳的一幕突然變得明亮而顯眼。
隻見母親一邊哭一邊騎在父親的身上,死死的抓著父親的頭發。
“楊大誌,你個挨千刀的!你這麼有能耐,有能耐把我打死啊!”
“死了算了,還過什麼日子啊。”
“還怎麼過日子啊!”
母親絕望的哭泣著,一頭長發亂糟糟的散落著,鼻涕與淚水沾滿了前額的發絲。
父親沒有說話,隻是抿著嘴,滿臉通紅的想要掰開母親的手。
多麼熟悉的一幕啊!
楊建光的雙眼莫名的濕潤了,他一如既往的呆在原地,看著父母的扭打。
就像是記憶中小時候最尋常的一幕一樣,卻讓他的腦海有些不正常的失真感。
一時之間,楊建光分不清楚是現實還是一場噩夢,
他就這樣呆呆的站在原地,表情也越來越痛苦,沒有上前拉開兩個人。
母親拎起來當武器砸在父親身上的黃膠鞋,突然失手砸飛到他的臉上的疼痛感,讓楊建光不由得淚流滿臉的醒悟過來:
他真的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個貧窮深入骨髓的年代!
從記事開始,楊建光家就是附近整個楊村最窮的幾戶人家之一。
十歲那年,父親借著親戚的摩托從城裏回來,半夜在山道上壓了一個睡死在路邊的醉漢。
這場意外,掏空了他們家底,更背上了一屁股的債務。
醉漢的家屬們堵上門,是母親領著他,從村頭跪到了村尾,一夜之間赤著腳敲開了所有親戚的門,才湊齊了要賠出去的錢。
從拘留所出來後,父親承包了更多的水田,種上了更多水稻,比村裏任何一家都要早出晚歸。
也正是從那時候開始,一到夏天,別人家的小孩子可以躲在家裏吃冰棒看電視打紅白機。
而夏天中午三十多度的高溫,田裏的水曬到已經燙腳,楊建光卻隻能用泥巴在臉上手上糊上一層又一層,在母親的喝罵聲中,將框裏的秧深深的插在田裏。
被救回來的父親性格大變,不僅迷上吸煙喝酒,而且還染上了賭癮。
其實幾十年後楊建光仍然搞不懂,為什麼父親明明早出晚歸如此辛苦,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卻舍得拿出一筆又一筆的錢砸在賭桌上。
如果不是楊建光母親死死的控製著家裏平常賣稻穀的錢,恐怕父親輸紅眼的時候連這些錢都會拿出去賭了。
從頭到尾,楊建光都覺得自己的父親是一個爛人。
連著這賭桌上的這些人,願意借錢給那些村民賭博的人,都隻有一個爛字!
如果不是父親爛透了之餘確實是愛著自己的,偶爾贏了錢也會拎幾斤肉回來給母親補身子的話,楊建光對自己的父親可以說是毫無感情!
一年到頭的血汗錢。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除了應付一些生活的開銷,剩下的錢全部要用來還債!
這樣的人,怎麼還有臉拿錢去賭博?
包括這一次兩人打架,楊建光都知道是因為又一次打牌,被母親抓到,吵了起來,發展成了相互鬥毆。
這是千瘡百孔的家庭,就連楊建光都一直堅信,在這種情況下,母親沒有跟他父親離婚,已經是一個出奇的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