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郝談戀愛(3 / 3)

談話開始了。我單刀直入:“在這樣的公共場所,和一個‘少年老頭’坐在一起,對於一個很秀氣的姑娘來說,是很需要勇氣的。”說罷,我習慣性地用手理了理頭頂那幾縷荒發。

“如果我坐在一位智者麵前,周圍的一切可以忽略。”她坦然地應道,眼睛卻在我的頭頂掃射著,嘴角還泛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我這難以抬出的頭顱,在你的眼裏,還是一個智慧的象征? ”

“如果我的估計沒有錯,可以這麼認為。”

“那你怎麼看待我這高聳的小腹呢? ”

“如果裏麵濃縮的都是精華,它應該是越大越好。”

我破口一笑,說道:“你真會為我掩飾。可是,我這雙短矮的‘飛毛腿’,確實令人汗顏哪!”

“如果精華太多太重,它需要的是一個低矮的重心,這樣才顯得穩健。”

“你不感到我的皮膚令人恐怖嗎? ”

“你是否把你的良心和皮膚比較過呢?我隻聽說宋朝的包公臉黑心亮。”

“我所有的缺點,在你的眼裏似乎都成了優點,真不知如何感謝你的鼓勵和鞭策。不過,我這個人名聲可不好!”

“怎麼理解? ”

“你願意聽一個真實的故事嗎? ”

“我從小就喜歡聽故事。”

我本沒有打算告訴她這個故事,因為這個故事對於不明真相的人來說,可能會把它與我的人品聯係起來,或許這麼多年沒有媒婆上門就與我的這個故事有關。於是,我突然想到要把這個故事挑到明處,既為了顯示我的坦誠,也為了避免誤會。至於結果如何,我無法預料,也無須多慮。我點上一支煙,大吸一口,緩緩地說道:“兩年前,一個雪後初晴的傍晚,地上積雪很厚,我從學校徒步回家。剛上公路,忽然一輛貨車在我麵前疾駛而過,濺起的雪泥點綴到我的身上和臉上。正當我在心裏暗罵司機魯莽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尖利的叫聲。原來在我前麵幾丈開外,貨車撞倒了行人。車子停了,司機從窗口探出頭來,見路上幾乎無人,便駕車逃之夭夭。我趕緊跑步向前,一位婦女倒在雪地裏,頭部受傷,鮮血覆麵,看樣子已不省人事。我趕緊呼救,可四周無人,真急得我六神無主,不知所措。打120吧,周圍沒有人家,沒有電話。手機那玩意兒,對我來說還是奢侈品,摸都沒有摸過。怎麼辦?還好,幾分鍾之後,有一輛農用車開了過來。我不假思索地站到路中間將它攔了下來,慌忙說了一下大意。司機也是個熱心人,馬上下車,幫我將受傷的婦女抬上車,駛往醫院。當我將她背到急診室後,司機便走了,我隻得留下。過了一會兒,急診室走出一位大夫,拿著一張紙,讓我簽字。說是病人大腦淤血,要趕緊手術,否則便有生命危險。我有什麼資格簽字,看來醫生錯把我當成病人家屬了。可病人昏迷不醒,不知姓甚名誰,不知家住何方。人命關天哪!我來不及多想,匆匆忙忙、糊裏糊塗就簽了字。”說到這裏,我停下來,不由自主地點上一支煙。

“後來呢?”

“後來,手術總算成功了,可費用卻不少,當時,我身邊隻有一個月工資,剛發的,遠遠不夠。沒辦法,隻好在醫院找個電話打給我的同事,向他們求助。而且,我跟他們說受傷的是我的“可是什麼? ”

“沒有什麼。隻是那三千多圓手術費和費,在富人眼裏或許不算什麼,可在我眼裏卻是個天文數字,何況還是借來的。所以我不得不等她醒來,讓她告訴她的家人這一切是怎麼回事。我等了一天一夜,冷得我隻打哆嗦。我不停地去病房探望,不停地詢問醫生。我轉來轉去,也不曾合眼。說來讓你笑話,有一位不明真相的護士還誇我是一位好丈夫,弄得我有口難言,很不好意思。沒有辦法,我隻好將真相告訴了主刀的醫生。”

“後來怎樣? ”沒等我停下來,她接著就問。

“後來的情況讓我感到突然和茫然。她醒過來後,醫生替我解釋了事情的全部經過。她非常感激,一謝再謝。緊接著又潸然淚下,直呼命苦。一位護士好不容易才使她平靜下來,許久之後,她才道出她的身世。原來,她是個寡婦。丈夫患癌症去世,留下的僅僅是一筆債務。膝下一兒一女,大的八歲,小的才四歲。一家三口,艱難度日,很不容易啊!”說到這裏,淒涼再一次籠上我的心頭,不由自主地又點上一支煙。

“我原想等她的家人來償還我墊付的藥費,可是聽完她的故事……”我接著說道,“同情心占據了我的整個心靈空間,我覺得再向她討還手術費是多麼的殘忍,與乘人之危沒有兩樣。古人雲:君子施恩不圖報。我雖然不敢以君子自居,可也絕不是小人。我決定自己來償還這筆費用。於是,半年多的時間,我省吃儉用,把債務還清了。”

“你不後悔嗎? ”對方問道。

“先前總是有一點後悔的。不瞞你說,我的家境並不富裕,家父扶犁耕田,一年到頭還賺不到三千元,況且家母身體也一直欠佳。再說,父母為了我讀書,也吃盡艱辛。我原想工作之後,能讓父母過上好日子,可又碰上這攤子事,叫我左右為難啊!不過,父母親很是通情達理,沒有一句埋怨。那年除夕之夜,家父在大門的上方貼上一幅橫批:厚德載福。那時,我被父母的理解感動得熱淚盈眶。”

“那位婦女沒有還錢的意圖嗎? ”她窮問不舍。

“她是一位很不錯的女人,堅強、勤勞、自立。正是因為還錢的緣故,才給我造成了不好的名聲。”我點上一支煙,繼續說道: “她康複之後,有一天,突然來到我的學校,為的是還錢。當時我不在學校,記得好像是回家幫父親收割麥子。她就找到我們的校長,詳細陳述了事情的經過,臨走時,丟下五百元錢,讓校長轉交於我。她還說,永遠不忘記我的大恩大德,墊付的醫藥費她一分一厘都要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