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荇……荇……”
嘶嘶風響回蕩在漆黑之中，幽微聽見有人在喃喃低語，像半截殘存的燭光。
“去吧……去吧……”
空靈的呼喚虛弱而熱切，似有下達命令的意味。
“我怕……我做不到……”
暗幕裏傳來女聲稚嫩的應答，順著聲源尋覓，竟有個幼弱的少女躲藏在深處，光滑的臂膀交叉緊摟著瘦小的軀體，如若被遺失的小獸孱弱無助地蜷縮成一團，籍此挽留餘溫。
“我們曾摘星奪月，從不半途而廢！”
冰冷陰暗的角落響起高昂人聲，言語中微光在半空零零星星地閃動。
“千萬年的努力功虧一簣，化為塵土，難道你能輕易接受?“
鋒芒畢露的質問下，氣氛漸漸變得緊迫，慘白的熒光大片大片亮起，在女孩的頭頂盤旋湧動。
原本沉寂如夢的世界頃刻間被冥焰席卷，輕聲囈語變成不知所雲的怪吼。
女孩抬起明淨的雙眸，惶恐地望向空中，眼角凝結著遠勝過魂靈光芒的晶瑩，流淌過精致如瓷器的麵龐，宛若一座神塑雕像。
“也許你辦得到……孩子……”
一聲和藹親切的鼓勵像是搖籃曲般撫慰著女孩驚顫的靈魂，她緩緩止住了抽泣，四周也恢複了平靜。
“命數交連，我們不得不相互依存，踏上天疆的願景隻有你能實現……”
魂靈們停下了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吵，開始諄諄善誘。
“立下這份誓言的時候，你就是我們，而我們即是完整的“天伐”……”
天伐二字像是熟鐵燙下的烙印，在女孩心中揮之不去。
她愣住了神，恍恍惚惚地垂下了頭顱，思緒浸溺在不為人知的過去裏，腦海裏斷斷續續播放著舊時畫麵。
被崩壞記憶深深刺激的女孩緊緊扣住了十指，白皙的肌膚上泛起了血色的指印，妖豔地像雪地裏的玫瑰。
“我……我還可以試試……”
女孩微微抖動著嘴唇，怯懦地不敢看向漫天遊動的魂靈，卑微的姿態莫過於乞食的牲畜。
說完這句話後，那股幽閉在黑暗中許久都未曾感受到的涼意，從脊梁竄上了她的心頭。
也許按照他們說的做了，就不會再有那麼沉重的負罪感吧。
“無極有極，無定歸定。”
四下傳來魂靈們的統一號令，它們配合默契地在女孩的身邊旋轉纏繞，吐詞區別於之前雜亂無章的喧鬧，取而代之的是沉穩有序的吟唱。
女孩的眼神在白光營造的渦流裏越發地混沌朦朧，本因害怕而急促的呼吸伴隨著頌唱的節奏平穩下來。
當她再次睜開明眸的時候，自己正盤坐在一處爆燃的木柴前，身邊彌漫著騰騰煙霧，悶地她有點喘不過氣來。
她環顧四周，上百個和她一樣全身赤裸的男女，手牽手圍成一個大圓，舉止誇張地在火堆旁舞蹈狂歡。
女孩的心思全然不在這場盛大的儀式，她直勾勾地盯著那塊在焰火上炙烤的貢品，皮肉被煙熏地焦黃，正泛著惹人垂涎的油光。
油脂滴入在炭火發出的吱吱燃燒聲，饞得她腹中咕咕作響。
女孩很想上前大快朵頤，可身子不聽使喚，隻能安安靜靜等待地看著著肉品熟透、焦糊。
熱烈起舞的人群似乎並不惋惜，當貢品完全化成碳土時，他們齊刷刷地跪伏在地上，麵朝著高掛在空中的月盤開始祈禱。
女孩疑惑地抬起頭，望向映照在穹頂的一輪皎白，趕巧有一顆流星而過吸引住了她的視線。
那道流光從淒清的天際飛向寬廣的地平線，硬生生扯開一道白幕，遠遠墜落在西邊的山林深處，迸發出灼眼的強光。
山石崩塌而發出的轟鳴響動和摧天撼地的震感緊隨而至，幾乎要把女孩的意識從軀殼中剝離。
她害怕得閉上雙眼，任憑熱浪翻山越嶺而來，一層層地包裹在她的肌膚上，又一點點將自己剔透如露的身體蒸發殆盡。
直到異動安靜下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
女孩輕輕聳動了鼻尖，還沒睜眼看看麵前的景象，四周焦土彌漫的氣味夾雜著窒感、疼痛、還有恐懼就順著鼻息一股腦鑽進，又從眼瞼下冒出冉冉的煙氣。
酸痛刺激的眼珠誕下汩汩淚珠，它們劃過鼻尖親吻在女孩的胸脯上，又一寸一寸地流淌過凝脂般的肌膚。
吱吱~
淚水交融大地發出和烈火灼燒油脂一轍的響動，女孩這才意識到自己也隻不過是一道盛宴罷了。
“我真的……真的……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