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我家大人還守在老夫人休舍裏,”領他進張府的小廝走在前麵,歎氣道,“大人他今晚應該是要一直守在老夫人床前的了。”
楚生頷首片刻,微微點點頭:“有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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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廝領著楚生過來的時候,張叢森正須發繚亂地坐躺在張老夫人榻邊,雙手圈著她,半張臉埋在她的肚子上。
秦筱跪在塌邊,身後是好幾排丫鬟小廝。
一幹人等沒誰說話,偶爾又忍不住要哭出來的也是捂著嘴巴咬牙拚命忍住,仿佛一丁點聲響就能驚醒榻邊抱著老夫人一動不動、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隻是簡單在發著呆的張叢森。
屋外寒雪紛紛,屋裏則是一片狼藉,看著像是被人洗劫了一番。
楚生在門口站了會兒,進來時順手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兩條凳子。
最先發現他的是秦筱。
“你怎麼來了!”秦筱下意識地扶住被他抽了一鞭子的手臂,往旁邊低頭抹眼淚的雲起身後躲了躲。
其他人也發現了他,認識他的就趕緊跪上來行禮,不認識的隻簡單抬眼看一下,然後繼續埋首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
楚生沒看秦筱,視線放在了從始至終一動不動的張叢森身上:“張大人。”
伏在張老夫人身上的張叢森動了一下,緩緩轉過身別過頭來打量了楚生好久,像是不認識他。
“張大人。”楚生又叫了他一聲。
這下張叢森“認識”他了……
愣了片刻,張叢森忽地猛然起身,隨手拔過旁邊一把劍,向著楚生橫劈亂砍了過來。
一幫人讓他嚇得不輕,手忙腳亂地上去搶劍。
不知是不是悲傷過度,張叢森沒走兩步便轟然倒下,整個人直直砸在了地板上,發出好一聲悶響。
“叢森!”拉著雲起做擋箭牌的秦筱尖叫一聲,猛地推開她衝上去扶住張叢森。
房間裏也是一陣“大人”的亂成一片。
“張大人,”楚生走到張叢森身邊,緩緩蹲下來要去扶他:“你先起來……”
“滾!”張叢森用盡現下所有力氣推開他,胸悶氣短地指著他拖聲怒吼,“楚生,你把洪玥藏哪了,交出來!”
“對不起張大人,”楚生看著他,“我不能把她交給你,不過請你一定要信我,你母親的死絕對與洪玥沒有關係。”
“你說沒關係就沒關係了嗎,”張叢森靠著扶著他的小廝大口喘著氣,“那副假牙就是她居心叵測拿過來給我母親的。”
楚生沒說話,頷首思酌片刻後,說,“即便如此,接手假牙之人也不是隻有洪玥一個。”
“你別忘了,碰過假牙的人也並非她一個,”雖然張叢森現下這種情況,可楚生口吻還是不自主地生硬了些許:“在老夫人沒仙逝之前,凡事碰過假牙的一個也不能漏過。”
張叢森沒說話,隻是嗔目瞪著他。
“張大人手中接觸過的各種案子不少吧,想問題定也比一般人要更通透一些,”楚生不緊不慢道,“如果洪玥一開始就在假牙上藏了毒,那按照郎中的說法,豈不是早就……”
“張大人,”楚生歎了口氣,“雖然未知他人痛不可勸人善,但我還是希望我們都冷靜一下,講這件事從頭到尾好好梳理一遍,可別叫真凶逍遙法外了。”
楚生大概是沒一次性說過這麼多話,竟然還有些提不上氣了。
“冤假錯案尚且沒法讓頭頂衙門匾額的張大人你接受,”楚生頓了頓,提上了堵在胸口間的那口氣:“更何況此事關乎大人你能不能給老夫人伸張……”
“夠了,”張叢森冷聲打斷了他的話:“即便藏毒者另有其人,可我母親現在死了,她是死於假牙的!”
“你想如何?”楚生蹙眉問。
“真凶是誰重要嗎,”張叢森笑得有些瘋癲了,看得旁邊人一陣揪心:“我母親已經沒了,她洪玥就是賠上條性命下去陪陪她又如何呢——雲起那丫頭不是經常說嗎,我母親生前很是喜歡洪玥哪。”
楚生愣了愣,他隻知道人在過度悲傷時身體會出現一些響應反應,可沒想到竟然還能讓一個人性情大變……
“張叢森……”
楚生話未說完,便聽見門外一陣吵嚷聲和哭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