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夜已深,待武鬆趕到藥鋪時,那藥鋪已下了鋪板,隻掛了一個氣死風燈籠在鋪子門口。武鬆敲了半天門,都無人來應。他知藥鋪非比尋常鋪子,便是晚上也有人值宿,以防有急病用藥,便用雙拳猛擂。
藥鋪這才有個姓傅的夥計從門上的洞露出頭來,打著哈欠沒好氣道:“大半夜的,要抓什麼藥?”
武鬆惡狠狠問道:“你家大官人在哪?”
傅夥計認的是武鬆,便道:“他不在家,武都頭有什麼話說?”
武鬆道:“讓我進去說話。”
傅夥計隻得開門放武鬆進去。武鬆翻過臉來,用手撮住他衣領,睜圓怒眼說道:“你要死,卻是要活?”
傅夥計道:“都頭在上,小的又不曾觸犯了都頭,都頭何故發怒?”
武鬆道:“你若要死,便一句實話也別說;若要活時,便一句謊話也別說。西門慶那廝如今在那裏?他又與誰吃酒,一一說來,我便饒了你。”
那傅夥計是個小膽的人,見武鬆發作,慌了手腳,說道:“都頭息怒,小的在他家,每月二兩銀子雇著,隻管夜裏看鋪子,並不知他們閑帳。大官人這幾日都不在家,整日在獅子橋下青樓住。都頭去那裏問便知,小的不敢說謊。”
武鬆聽了此言,方才放了手,大踏步飛奔到獅子橋下青樓來。
獅子橋幾乎是陽穀最有名的一處所在,不論是青樓楚館,還是瓦肆勾欄,都雲集於此。對此地武鬆並不陌生,平日他沒少在這裏抓些趁醉鬧事之徒,衙門裏偶爾人情應酬也來過幾次。
且說西門慶與錢二叔正在那青樓二樓一個臨窗的閣子裏吃酒,西門慶舉杯敬錢二叔道:“前番棺材墳地一事多虧錢二叔幫忙,這杯酒請滿飲了。”
錢二叔飲過,道:“舍人棺材這是好事,大官人既要與武都頭做下人情,又為何不讓我聲張?”
西門慶苦笑一聲,嘴裏說道:“我這是有難言之隱,金蓮死前連續吃了我二三十副藥,突然死了。武都頭從汴京回來時,如何能與我善罷甘休。武都頭若是像錢二叔這樣明事理還好,若是遷怒與我,我便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這土葬多少是為我自己打算,隻要留一具屍體在,以防萬一。”
“大官人卻是多心了,武都頭雖然年輕,又孝悌金蓮,但並非那等蠻橫不講理的。若是他遷怒你時,自有我一旁說和。”
“多謝錢二叔,再請滿飲一杯。”
正此時,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冷冷道:“你若真是為洗清自己,為何不留著我嫂嫂屍體,等我回來?”
二人大驚,急忙站起來看,卻是武鬆隔牆聽了多時,終於忍不住進來。
錢二叔道:“武都頭,且聽我說。”
“我不要聽你說,隻聽這西門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