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鬆先去縣衙交納了回書,知縣見了大喜。待看罷回書,已知金銀寶物交割明白,賞了武鬆一錠大銀,又管待酒食。武鬆推脫知縣好意不得,三口兩口吃罷酒食,出門投紫石街來。
且說武鬆到門前,揭起簾子,探身入來,見了室內擺一張靈床,床前點一盞琉璃燈,裏麵貼些經幡錢紙、金銀錠之類,靈床上有一個牌位,寫著:“亡嫂潘氏金蓮之位”幾個字。
武鬆呆了!
半晌,武鬆道:“莫不是我眼花了?”他閉上眼睛又睜開,眼前景物依舊。
就此時,樓上走下一人來,卻是鄆哥。
武鬆問道:“嫂嫂何在?”
鄆哥垂淚道:“金蓮嫂嫂過世了。因你不在,家裏不能無人,鄰舍們叫我住這裏,等你回來。”
武鬆聽了,像突然遭到雷擊,臉色變得慘白,他身子晃晃便頹然倒在地上。
鄆哥嚇得急忙抱住他連聲喊:“都頭,都頭,你怎麼了?”
武鬆微閉著眼睛一聲不吭,無力地擺擺手。他緊閉的眼睛裏滲出了兩滴黃豆粒大的淚珠,轉眼之間,淚水就成串地滾落下來。武鬆在痛哭,但聽不見一點兒哭聲,鄆哥驚慌地搖晃著他,連聲喊道:“都頭,你要哭就哭出聲來,千萬別憋著……”
此時武鬆已經什麼也聽不見了。……金蓮迎麵向他走來,身著平日裏她最喜歡穿的那件月白色棉襖,鴉青色棉裙,臉上充滿了溫柔的微笑,眼睛裏閃動著溫暖的光芒。
武鬆大叫一聲:“嫂嫂,武二歸來!”隨即嘔血數口,昏昏倒地。
鄆哥急忙喚了眾鄰舍前來看顧,又有坊正錢二叔趕來。
片刻之後,武鬆醒轉過來,沙啞著嗓子問眾人道:“我嫂嫂幾時死的?得了什麼症?吃誰的藥?”
王婆道:“你嫂嫂自從你離開後,日日服藥,加上天氣回暖,病情本已好轉,誰知有一日早起時猛的害起心疼來,沒挨到午時,便去了。”
武鬆道:“我嫂嫂從來不曾有這般病,如何心疼便死了?藥在哪裏?”
王婆道:“都頭怎麼這般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今晚脫了鞋和襪,未知明朝穿不穿。誰人保得常沒事?”
“可有衙門仵作看過?”
錢二叔道:“因是病死的,沒有報官。”
武鬆道:“我嫂嫂現今埋在哪裏?”
錢二叔道:“你不在家,也不知何時歸來。因是開春時暴病,怕是染上急疫,屍體不敢留長久。我本來打算替你做主,想要火化。正火化前,左近有個財主舍錢,便買個棺材斂了,埋在城南鬆林裏。這幾日家中,都是鄆哥照應。”
武鬆道:“嫂嫂死得幾日了?”
錢二叔數了數,道:“今日是第五日,再過兩日便是斷七。”
武鬆去房裏換了一身素淨衣服,係在身邊,牌位前跪了。
眾鄰舍見武鬆已冷靜下來,安慰幾句,都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