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書生擦了一把汗,坐到路邊樹蔭下,慢慢悠悠道:“不過去年都被鄆城縣的宋押司剿光了,最近一年,極為太平。”
老謝都管聽了,又神氣起來。
楊誌道:“這書生整日不出門,讀書讀傻了,能有什麼見識?若是無強盜,為何路上無行人?”
“這麼熱的天,不是有急事趕路,便是傻子才頂著日頭走,有行人反叫怪。再者說,小生便不是人麼?”
楊誌正要回言,忽然間對麵鬆林裏有一個人貓著身子往這邊看,楊誌道:“我說什麼,那不是強盜來了?”
楊誌扔下藤條,拿了樸刀,趕入鬆林裏來,喝一聲道:“你這廝好大膽,怎敢偷看我的貨物!”
隻見鬆林裏一字兒擺著七輛江州車兒,六個人脫得赤條條的,在那裏乘涼。一個鬢邊有老大一搭朱砂記的,提著一條樸刀,擋住楊誌,其餘五人齊叫一聲:“哎呀!”都跳起來。
楊誌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那六人為首的一個高大漢子道:“你是什麼人?”
楊誌又問道:“你等莫不是歹人?”
那人道:“你莫不是歹人,我等是小本生意,沒有錢給你。”
楊誌道:“你等小本生意,正合做無本錢買賣。”
那人問道:“你又是什麼人?憑什麼說我們做無本錢買賣?”
楊誌道:“你先說你們幾個是從哪裏來的?”
那人道:“我等弟兄六人,是徐州彭城郡人,販幹棗子上汴京去,路經此地。抵擋不住這熱,因此在林子裏歇一歇,待晚涼了行。剛才聽得有人上岡子來,我們小本生意也是生意,怕是歹人,因此使個兄弟出來看一看。”
楊誌仔細打量一番,並無破綻,詐道:“你們騙我!這棗子如何販到汴京去賣,又能賺幾個錢?”
那鬢邊有老大一搭朱砂記的漢子插話道:“我們當地有個莊子叫棗莊,特產好大棗,別處皆無,產後傷後補血有奇效,汴京那裏都是在藥鋪當藥按兩賣,值許多錢。再者我們回來路上也能販些貨物。”
楊誌見沒詐出什麼結果,心放到肚子裏,道:“原來如此,我們也是路過的客商。剛才見你們偷看,惟恐是歹人,因此前來看一看。”
那為首漢子問道:“你們是販什麼貨物的?”他見楊誌懷疑,急忙補充道:“要是販賣酒水的便好了,我們水都喝光了,嘴裏焦的很。”
楊誌道:“我們是藥材買賣,也沒有水。”
那為首的漢子道:“客官請吃幾個棗子,好歹也有點汁水。”
楊誌道:“多謝,不必。”隨即提了樸刀,再回過來。
老謝都管謔楊誌道:“既是有賊,我們等死吧。”
楊誌訥訥道:“我以為是歹人,不料是幾個販幹棗子的客商。”
老謝都管道:“像你方才說的,我們都要沒命。”
楊誌道:“老都管不要取笑,都是楊誌的不是,隻要沒事便好。我們且歇了,等涼些再走。”
眾軍漢聽了都雀躍,齊聲稱頌。
楊誌把樸刀插在地上,自去一邊樹下坐了歇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