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蓋道:“莫不是路人,錯過宿頭,睡在那靈官廟裏?”
“保正有所不知,那廝脫的赤條條的,隻穿一條犢鼻褲,甚為不雅,不是良善。”
晁蓋心道:“這麼熱的天,過路人赤條條睡能算什麼,隻怕是雷橫這廝要胡亂抓個人,好在新任知縣處顯自己的能耐。”
然而終究沒必要傷了雷橫顏麵,晁蓋稱謝道:“多虧都頭報知,無以為謝,且用些酒食。”他吩咐下去,讓莊客安排酒食管待。少刻,莊客捧出盤饌酒食。
晁蓋道:“雷都頭,請諸位軍爺在此,我兩個到後廳軒下說話。”便叫莊客裏麵點起燈燭,請雷橫到裏麵酌杯。
雷橫道:“叫保正勞煩,甚是過意不去。”
晁蓋笑道:“平日裏請都頭都不見得請到,今日都頭光臨,小可之幸。”
當下晁蓋坐了主位,雷橫坐了客席。兩個人坐定,莊客鋪下果品、酒水、菜蔬、盤饌。晁蓋又叫莊客請軍士都去廊下客位,大盤酒肉流水般端上來,隻管叫眾人吃,隨吃隨添。
晁蓋陪雷橫吃了三杯酒,問道:“聽說昨日來了新知縣?好相與麼?”
“保正消息真是靈通,昨日上午來的。按宋江兄長所述,是個貪財的官,不過剛上任,總是要做做樣子,日後定然好相與。”
“原知縣到哪裏去了?”
“他憑了宋江兄長黃泥山剿匪的功勞,考績評了上中,到青州做教諭去了。”
兩個人正吃酒間,有個莽撞莊客來報,說莊上來了個漢子,沒穿衣服,隻穿著樹葉,來尋保正。
雷橫聽了,跳起來,陰聲陽氣道:“就是那個賊!他逃走時褲子被我抓下來了,便穿樹葉來!保正,你真是什麼朋友都有啊?”
晁蓋心中暗罵,嘴裏道:“都頭不要取笑,我且去看看是誰。”
雷橫道:“我和你一起去。”說他到廊下吆喝幾個人起身。
一眾人便往莊門來,隻見門口幾個莊客,一個漢子站在門裏麵。那漢子露出一身黑肉,下身用根腰帶綁了幾片闊樹葉遮住要害之處,露出起兩條黑黝黝毛腿,赤著一雙腳。
晁蓋用燈照那人臉,隻見紫黑闊臉,鬢邊一搭朱砂記,上麵生一片紅黃毛,正是赤發鬼劉唐。
雷橫喝罵道:“賊人,你這不是自投羅網麼!”他上來就要與劉唐廝打。
劉唐心思轉的極快,他見晁蓋氣度不凡,也不躲閃,跪在地上磕頭道:“阿舅,我是王小三,阿舅救我!”
雷橫聽了,硬生生收住身形,滿臉疑惑的看著晁蓋。
晁蓋心道:“這人來尋我,若是交給雷橫,寒了江湖朋友的心。不如我先周全了他,若真是歹人,想也賺不了便宜去。”晁蓋假意看那漢子一看,喝問道:“你這廝真是王小三麼?”
劉唐道:“我便是,阿舅救我!”
眾人都吃了一驚,雷橫便問晁蓋道:“這人是誰?如何認得保正?”
晁蓋道:“原來是我外甥王小三。這廝不到家中睡,如何卻在廟裏歇?他是家姐的孩兒,從小在這裏過活。四五歲時,隨家姐夫和家姐上南京應天府去住,一去了十數年。這廝十四五歲,跟個北京客人來這裏販棗子,又來走了一遭,後來再不曾見麵。多聽人說,這廝不成器,如何卻在這裏?小可本也認他不得,隻是他這鬢邊一搭朱砂記,不太常見,因此勉強認得。”
晁蓋囉裏囉嗦說完,雷橫將信將疑,問道:“他從小在鄆城過活,又去了應天府,如何滿嘴河東口音?”
晁蓋沒想到竟然出個小紕漏,叫雷橫起疑,隻得描補道:“聽家姐說,這廝不成器,跟人去河東做了幾年生意,賺了點錢,全被自己吃喝嫖賭踢騰淨了。”
晁蓋不容雷橫再想,衝劉唐喝道:“小三!你既然來了,為何不來見我,卻到村中做賊?”
劉唐道:“阿舅,我沒有做賊。”
晁蓋喝道:“你要是沒有做賊,為何都頭要拿你?”說罷他奪過土兵手裏棍棒,批頭蓋臉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