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魯智深相國寺受罰(3 / 3)

吃喝正興起之際,忽然聽到隔壁有男子嗚嗚咽咽的啼哭,久不見停,智深聽了好不耐煩,便讓張達去一探究竟。

片刻功夫,張達帶回來一個眉清目秀的小沙彌,年紀約莫十一二三,興許是新剃度,頭皮還有些烏青的發茬。

智深道:“你這和尚,為何哭哭啼啼,惹了灑家的酒興。”

那小沙彌隻是哭,智深火起,一掌拍裂地上一塊青磚,喝道:“善了個哉!你這賊禿,腦袋可有這青磚硬?”

旁邊張達和李虯聽這和尚罵人賊禿,想笑又不太敢笑,都在一旁強忍著。倒是那老僧遠遠的在一邊輕笑。

小沙彌戰戰兢兢道:“我本是良家子,半月前隨家人到城裏探親,被寺裏的和尚掠來。”

“你都這麼大了,掠你賣給誰去?”那時常有拐子出沒,小童、女人多有被拐的,因此智深如此問。

小沙彌又哭起來,任智深如何言語恐嚇,隻是不說。魯智深又不能動真格的把他頭打爛,隻煩的七竅生煙。

“青草蛇”李虯眼珠一轉,見那小沙彌容貌秀美,唇紅齒白,皮膚白皙,笑嘻嘻問道:“莫非掠你來……侍寢?”

那小沙彌哭聲頓時大作。

智深還不明就理,張達與剩下幾個潑皮卻都大笑起來,見那沙彌哭的傷心,動了幾分惻隱之心,悄聲與智深說了,隻把智深氣的暴跳如雷。

原來但凡世上的人情,惟和尚那事最緊。為何說這等話?俗人和出家人,都是一般父母所生,為何和尚家那事最緊?說這句話,是因那事有講究曰:潘、驢、鄧、小、閑,說的是要五件事俱全,方才行得。第一件,潘安的貌;第二件,驢兒大的行貨;第三件,似鄧通有錢;第四件,伏低做小,能忍耐,才能討女子歡心;第五件,要有閑工夫。

世上惟有和尚家第一閑。一日三食,吃了施主的好齋,住了那高堂大殿僧房,又無俗事所煩,房裏好床好鋪睡著,無得尋思,隻是想著此一件事。假如譬喻說,一個財主家,白日有多少閑事惱心,夜間又掛念錢物,到二更三更才睡,即便有嬌妻美妾同床共枕,也無情趣。又有那小民,整日辛辛苦苦討生活,起的是五更,睡的是半夜。到晚來,未上床,先去摸一摸米甕,看到底有沒有米。就算妻子有些顏色,也無什麼興致。唯有這和尚們一心閑靜,有的是功夫理會這等勾當。

蘇東坡學士曾道:“不禿不毒,不毒不禿。轉禿轉毒,轉毒轉禿。毒則禿,禿則毒。”和尚們還有四句諺語,道是:一個字便是僧;兩個字是和尚;三個字鬼樂官;四字色中餓鬼。

遠的不說,大相國寺就曾有一個法號澄暉的和尚,娶了一個豔娼,每次酒醉就情不自禁念叨:“如來快活風流,空前絕後!”有一位無賴少年,想要租這位梵嫂三年,澄暉嫌錢少,沒同意。第二天,澄暉所居僧院牌額上被人蒙上了新紙,上麵寫著“敕賜雙飛之寺”。

一個巴掌拍不響,高門望族也有那饑渴婦人,平日有規矩管著,尋常男子都見不得,唯獨燒香,恰遇到這和尚,曉得和尚的好處,不然哪有那麼多信女肯白白把銀錢給寺廟。更有那色膽包天的和尚,昏了頭做些搶掠民女的勾當。

不過人生百相,和尚也有不喜水道喜穀道,胎裏帶來專好男風的。這小沙彌就是半月前被廟裏和尚搶掠而來,強剃了頭,被逼侍寢。

魯智深氣的無名火起,問道:“是誰掠你?待灑家為你報仇。”

小沙彌抽抽噎噎道:“是武僧的班頭,我聽別人都叫他智空禪師。”

智深怒道:“這燒豬肉的和尚,不好好修習烹調豬肉,隻幹傷天害理的事!”這智空向智深請教過武藝,還是燒朱院的院主。燒朱院本名叫燒豬院,隻因那裏和尚善於烹調豬肉,隻是名字不雅,後來化朱為豬改成了燒朱院。

智深拎起一壇酒,一口氣幹了。隨後把壇子往地下一摔,一手提了禪杖,一手提了小沙彌,直奔燒朱院而去。張達等人忙不迭的跟在後麵。那老僧歎一口氣,閉目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