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表字公明,家中排行第三,乃濟州鄆城縣宋家村人氏。因麵黑身矮,人都喚他叫黑宋江。他母親早喪,上麵隻有父親在堂;下有一個兄弟,喚做鐵扇子宋清,和他父親宋太公在村中務農,靠些田園過活。他平日打熬力氣,身強體壯,等閑十來個人近身不得。
宋江在鄆城縣衙原本隻是個抄事房的抄手,專事抄寫布告等公文。他骨子裏是個求上進不擇手段的,隻是苦於小吏身份,沒有出頭之日。恰恰如此,被職方司的暗探相中,明麵上助他得了押司之位,暗中讓他領了官府臥底的職役。宋江原本就是個精細人物,得了這個機會,做的刀筆精通,吏道純熟,憑著職方司給的方便,投上官所好,急僚屬所難,沒多久便成了縣衙的紅人。
這押司聽起來毫不起眼,不過是個胥吏,但在一縣之地,可是非同小可。知縣別看不大,但在自己管轄地能算得上‘土皇帝’,而押司們負責征收稅賦、整理案卷等衙門事務,堪如一品大員。就算有職方司的助力,宋江能夠做穩押司之位,的確是有幾分真能耐。
然而真要上山落草,開始行臥底的勾當,宋江有些膽怯,畢竟這有掉腦袋的風險,不是什麼好玩的,因此一直拖著就是不去。職方司三番五次催他落草,他都是百般推托,隻道職方司遠在汴京,天高皇帝遠,不造反也沒人管。沒成想職方司終於忍耐不住,派了天字房的供奉時文彬來,弄了個騎虎難下。
那公文中把宋江大加申飭,隻看得宋江冷汗漣漣。宋江邊看邊想,腦子轉了兩轉,想出一個主意來。
宋江有了主意,心下登時不慌,動作也沉穩了很多。他慢條斯理的疊好公文放在靴中,對時文彬道:“供奉來的可正巧,這兩日臥底之事已大有進展,我正要向汴京行文,可巧供奉就來了。”
時文彬惜字如金,冷笑道:“哦?若我不來,想必就沒進展了?”
“在下明麵上隻是鄆城這麼一個下縣的押司,江湖名聲不顯,而且技擊之術低微,更兼勢單力薄,沒有助力。俗話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如今之計,宋某思來想去,隻能徐徐圖之。”
“如何徐徐圖之?”
“俗話說,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第一樁事便是我須得有些江湖名聲,四處結交好漢,這樣不管去哪些山頭落草,都能坐上把交椅,才能集中匪患;不然貿然落草,去那等小山頭不過做個小嘍囉,人微言輕,濟不的什麼事;第二樁事,山東自古民風彪悍,習武之人眾多,須得職方司派些精通技擊之人到山東諸山頭臥底協助,否則,僅靠區區宋江本領,萬難成事。”
時文彬聽了,沉思半晌道:“職方司加派人手之事待我回汴京向上司稟報,想來不是什麼難事。至於你的江湖名聲,卻要如何?”
“財聚人散,人散財散;財散人聚,人聚財聚。此事別無良策,唯有仗義疏財耳。”
“原來還是張手要錢!”時文彬心中暗罵。不過這時文彬也有自己私心:職方司若是撥給宋江銀錢,少不得經他過一道手,其中大有油水可撈。除此之外,這宋江的謀劃,聽上去頗為圓滿,至少足夠應付上峰。
時文彬道:“你說的甚有道理,銀錢之事我這便可允諾你,你放手幹便是。唯獨技擊高手,待我回汴京再設法讓職方司派來——鄆城此地可有甚風流名勝?”
宋江不得不識趣,陪時文彬在鄆城花天酒地了幾天,又塞了幾錠大銀,時文彬這才心滿意足踏上回汴京的路。
這時文彬雖然貪腐,卻是個能辦事的。宋江自那之後不久,就得了源源不斷的銀錢。無錢漢子難,有錢男子漢,宋江這大把銀錢灑下去,端的是結識不少江湖上好漢;但凡有人來投奔他的,不管高低,無有不納,便留在莊上館中,終日追陪,並無厭倦;若要起身,盡力資助,人道是揮金似士!別人問他求錢物,亦不推托;且好做方便,每每排難解紛,隻是周全人性命,又時常散棺施藥,修橋補路,濟人貧苦,急人之急,扶人之困。
這裏諸多故事不提,單說時文彬回汴京之事,且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