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眼故人欣捷報 將雪尊前聽垂教(2 / 3)

朱厚照出關,美其名曰巡邊,實際上就是想開兵見仗,玩玩“禦駕親征”的遊戲。可惜他們走的是邊關重鎮,連韃子都見不著幾個,就更別說打仗了。故此他每天幹的事實際上和在京時也差不了多少。

江彬正陪著朱厚照飲酒作樂,有心腹人將路川的信偷偷遞給了他,江彬一看信封上的字就是一愣。路川的字筆鋒淩厲,其中別有一番劍意,旁人是模仿不來的。

猜不出信中內容,他便推說身體不適,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等看完來信,江彬眉頭緊鎖,思量了片刻,還是召李琮、周勇略、江勳、江傑、江鼇、江熙到廳中議事。

李琮原為萬全都指揮使,周勇略原為陝西都指揮使,是江彬留在自己身邊的臂膀,如今同為朱厚照義子,恩寵過甚。而江勳四人則是江彬的義子,名為義子,實際上就是他的徒弟。

江彬將信示以眾人,眾人無不變色。因為路川在信中細數江彬、錢寧罪狀,並勸楊家父子聯合群臣及早除之。

就聽江傑罵道:“枉父親每日都念著他的好,他路川算什麼東西!竟然在背後謀害父親!”

江鼇道:“請父親撥給孩兒一支人馬,孩兒這就起身,去金陵把路川那廝的狗頭取來!”

江熙道:“孩兒願回京城前去刺殺楊廷和父子,以絕後患,請父親恩準。”

江傑道:“也算我一個

!”

江勳卻比這三人老練,見江彬不言語,便道:“父親,眼下賊人已經知曉了您的大計,必然會想方設法應對,依孩兒所見,當馬上殺死朱厚照,班師回京方為上策。”見江彬還是不語,江勳繼續說道,“楊廷和父子不過是一介書生,手中並無一兵一卒,不足為慮。怕隻怕如路師伯信中所言,寧王借勤王之名起事,號召天下,與父親為敵啊。不過父親若是手中有太後的詔書,名正言順,那時形勢反轉,寧王就不足為慮了。”

江彬還是不言語。

周勇略見狀笑道:“四位賢侄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不過我覺得明公還是從長計議為善,如果當真如路川所說,恐怕明公此舉凶險萬分啊。”

江傑不以為然,說道:“叔父此言差矣,既然賊人業已知曉我父親的大計,反也是反,不反也是反。而如今朱厚照、禁軍,及數萬邊軍俱在我父親手中,不反,難道要等著挨刀嗎?”

江熙道:“父親,我二哥所言甚是,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啊。”

江鼇道:“父親,路川的手段您是知道的,您要是不先下手為強,等回到京城,他恐怕就要進京來對付咱們了。劉瑾午門受剮,至今還不到十年,望父親慎重啊。”

周勇略見狀哈哈一笑就不言語了。江勳四人還是你一句我一句說個不停。

江彬被吵得心煩,輕輕拍了一下桌案,示意他們噤聲,

隨後看向李琮問道:“不知李兄你怎麼看?”

李琮從看完信開始就一直皺著眉頭沒有說話,此時見江彬發問,便道:“明公,不知這封信你是從何處得來的?”

江彬笑道:“是夾在內閣文書裏送來的。”

李琮道:“明公不覺得有古怪嗎?”

江傑道:“這有什麼怪的?想來是那楊廷和老兒不小心夾在文書裏麵的,估計啊,楊家父子發現書信不見了,正在家裏翻破天了找呢。”

江熙笑道:“父親洪福齊天,該地坐擁江山,老天爺都幫忙著呢。”

江鼇道:“孩兒預祝父皇千秋萬代,一統江山!”

此話一出,江彬臉色頓時就變了,狠狠瞪了江鼇一眼。江鼇趕緊退到一邊,不敢再胡言亂語了。

江彬壓了壓胸中怒氣,說道:“李兄也覺得其中有古怪?”

李琮道:“楊介夫身任天下之重,經邦濟國,斷不會如此馬虎。明公可認得路子野的筆體?”

江彬道:“自然認得,這就是他親筆所寫。”

李琮道:“路子野當年入京方十日,劉瑾就從位極人臣的權宦落得死無葬身之地,其智慮周全匪夷所思。如今他寫了這樣一封信,信中對明公和錢寧的推測都如同親眼目睹,可偏偏隻是推測,除此之外卻並未給楊介夫獻半點計策,而這封信偏偏又落在了明公手中。讓人很難想象這是他的手筆啊。”

江彬笑道:“那如果是他明知此計不可為,要示警於

我,卻不好直言相勸,故此才借楊家父子之手呢?”

李琮恍然大悟,一拍手道:“敲山震虎!這倒像是他的手段。”

江彬道:“你們有所不知,我江彬謀奪江山,其實為的就是路川。是他執意不肯,我們兄弟這才絕交。如今看來不光是我心裏念著他,在他心裏也是有我這個兄弟的。”

李琮道:“隻是這封信既已送到了楊家父子手中,明公今後在朝廷裏恐怕就難了啊。”

江勳道:“是啊父親,楊廷和既已知曉您有不臣之心,恐怕在他授意下,那些言官的彈劾奏章是要淹死人呀。”

江彬擺手道:“無妨,咱們這位昏君,你隻要把他打扮得高了興,旁人說什麼又有什麼要緊?他楊廷和要是說我想弑君奪權,我反過來也可以告他個構陷朝廷重臣之罪。”

周勇略道:“明公英明。”

江彬道:“我大哥說得不錯,我確實是操之過急了,想要謀成大事,還是得先掃除後顧之憂才行。一山不容二虎,錢寧……非除不可!”

正說著,就聽傳令兵拖著長音,轉眼到了近前。

“密探來報,韃靼首領小王子親率騎兵五萬直奔大同而來,請大人早做準備。”

江彬讓傳令兵下去休息,隨後左右看了看在場眾人,卻見眾人臉上皆有懼色。心中不悅,便冷笑道:“韃靼重兵來犯,爾等可有退敵良策?”

李琮道:“韃靼無故重兵來犯,莫非是知道聖駕在此

?江山社稷為重,當務之急應該馬上稟明聖上,班師回京。”

江勳道:“父親既已不準備在此誅殺朱厚照,還是及早回京為好。萬一朱厚照被韃子擄了去,父親辛辛苦苦經營的大好局麵可就白白葬送了。”

周勇略道:“敵兵雖眾,也不過是劫擄些牛羊牲畜,想要攻破三邊防線進犯中原無異於白日做夢。隻需責令邊軍嚴防死守,不日賊兵自會退去,不足為慮。”

江彬又看向江傑三人問道:“你們覺得呢?”

三人道:“孩兒覺得兄長和二位伯父所言甚是。”

江彬冷笑道:“你三人怎不帶一支人馬去把小王子的人頭取來?”

三人聞言嚇得趴伏在地,戰栗不已。

江彬冷冷道:“軍中十七條禁律五十四斬,你三人該當如何?”

見三人驚懼過甚口不能言,江彬喝道:“江勳!”

“末將在!”

“這三人該當何罪!”

“調用之際,結舌不應,低眉俯首,麵有難色,此謂狠軍,犯者斬之。”

“來人!把這三人押到轅門,斬首示眾!”

一聲令下,刀斧手拿著繩子進來就要拿人。江傑三人抓著江彬的衣角,痛哭流涕,苦苦哀求,李、周二人也在一旁說情。

就聽江彬寒聲道:“方才要去取路川的人頭,你們三個不是嚷得挺凶嘛,這會子是怎麼了?聽說小王子帶著五萬人馬不敢了?你們知道路川是何許人嗎?去年嘉峪關失守,路川帶著冷龍嶺五千

土兵,斬關落鎖,大破賊兵,殲敵七千,奪回關城。就憑你們三個,作威作福狗一樣的東西也配提他的名號?你們幾個給我聽好了,路川是我大哥,從今往後再聽你們人前人後說一句不恭敬的話,我把你們的腦袋揪下來!江勳!把他們三個給我帶下去,重打四十馬鞭,鞭鞭見血。官職革去,暫留帳前聽用,如敢再犯,連同今日之過一並重罰。”

等江勳四人下去後,李琮試探著問道:“韃靼來犯之事,不知明公是何打算?”

江彬笑道:“我正愁沒什麼好法子扳倒錢寧,韃靼來犯,不正好是送到眼前的好事嘛。”

“明公莫不是想讓聖上禦駕親征?”

“聖上此次出京不就是想禦駕親征嘛。”

“前車之鑒啊明公。”

周勇略也道:“邊軍羸弱,不堪大用,明公三四呀。”

江彬擺手道:“邊關連年失利,並非邊軍羸弱,而是邊將無能。土木堡之變,斷不會在今日再次發生,當今聖上荒唐可笑或許與英宗不相上下,但我江彬卻不是匹夫王振。傳令三軍,今韃靼無故犯我邊境,大明官兵誓死血戰,不讓寸步!我即刻麵聖。哦,對了,讓那些言官文臣給我好好留在居庸關。”

李、周二人各自下去傳令不提,卻說江彬,徑直來見朱厚照,見麵就說:“萬歲,臣方才得知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不知萬歲想先聽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