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2 / 3)

金仲明顫聲道:“不知三位上差駕到,未曾遠迎,下官死罪,死罪。”

江彬拔著胸脯仰著臉,淡淡說道:“同知大人,咱們還是到裏邊說話吧。”

“是是是,三位大人請。”

到正堂,王守仁上座,路川江彬分立左右,金仲明垂首站在堂下,其餘人等連在堂下站的資格都沒有。

王守仁手撚須髯,說道:“我三人奉石大人之命,巡查緝捕滁州盜取蒼海鏢局鏢銀的大盜路川,途經衢州小住一晚……怎麼我們剛到你們知府就被殺了?”

他口中的石大人是錦衣衛指揮使石義文,陳丹雲在錦衣衛隻不過是鎮撫使,上麵還有兩位指揮同知,兩位指揮僉事,跟石義文比還差得遠呢。

“下官……正在查,下官一定能查出凶手,將之繩之以法,替知府大人報仇!”

路川寒聲道:“查?怎麼查?讓你那些隻會吃拿卡要的手下查?”

江彬冷笑一聲,“昨晚你的手下來查客棧,拿去我們二百兩銀子,嘿嘿,同知大人真是治下有方啊。”

金仲明一聽這話心一下子涼了多半截,心中暗罵:“這幫孫子,畜生!放著地上的禍不惹,去惹天上的禍,我躲都來不及呢,你們他娘的還去招惹,二百兩銀子,老子這頂烏紗帽就值二百兩銀子?”

想到這兒金大人二話沒說,噗通一聲跪下了,磕頭好似雞千歲,一個勁的求饒。

見此情景路川三人憋笑憋得肚子都疼,這場戲能演成還多虧了江彬,他當年就是被錦衣衛帶去才落得這幅田地的,而路川和王守仁都跟錦衣衛少打交道,哪裏知道錦衣衛對其他官員是什麼聲氣,什麼嘴臉?

王守仁痰嗽一聲說道:“起來吧,我們此次前來也不是問罪與你的,隻是現在城門緊閉,我們也出不去城,不知同知大人可能……行個方便啊?”

“方便方便,三位大人少坐,下官這就下去安排。”

也沒問路川三人的意思,金仲明說完逃也似的就下去了。路川三人相互看了一眼,誰都沒有動。

過不多時,有位師爺打扮的人進來,請路川三人移駕內堂。

到了內堂,也不多說話,先奉上香茗,然後又悄悄退了下去。

見此情景江彬心裏就有些犯嘀咕了,壓低聲音說道:“哥,你說狗官這是什麼意思?會不會是看出了什麼破綻,先用穩軍計把咱們穩住,然後再要下手活擒?”

聽江彬這麼一說,王守仁也覺得心裏有些沒底,“師弟,你說會不會是假死之計被戳穿了?”

路川眉頭緊皺,但還是搖了搖頭,“我覺得應該不會,為官之人對錦衣衛的恐懼是深入骨髓的,他沒理由在恐懼之餘還能有這麼清楚的思緒。而且縱然看穿又能如何?他手下能有絕頂高手?那知府就不會死了。隻要他敢下手,咱們就先把他拿住,保準能出城。至於杭州之事,我設的局應該不會這麼容易就被拆穿。”

“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該幹什麼就幹什麼,放輕鬆些,不過茶水酒菜一幹入口之物要等我嚐完之後再動……”

路川剛說到這裏,忽聽外麵有腳步聲響起,頓時止住說話聲,隻見十幾位婢女魚貫而入,每個人手中都捧著一個食盒,走到近前先給三人施禮,然後將盒中菜品取出,小心擺在桌上,再次施禮這才退了出去。

過不多時,桌子上擺了一桌上等宴席,足足一百零八道菜。

《周禮》雲:“凡王之饋,食用六穀,飲用六清,羞用百二十品,珍用八物。”

後世之權貴為顯氣派多以此為例,隻去其中八珍等物以示守禮,但也是宴飲之極。

不過路川等人驚歎的還是這上菜的速度,雖說沒有最費時費事的八珍,但不到一個時辰,誰家酒樓能做出不重樣的一百多道菜?恐怕是這位同知大人窮全城之力才辦到的吧。

果然,菜剛上齊,金仲明就帶著四位大漢,抬著一壇美酒走了進來。

酒壇之大及常人腰間,上好的官窯瓷壇,下雕祥雲,外紋五彩八龍,壇口之處還鑲著一圈鴿子蛋大小的夜明珠,泥封未啟,用蠶絲綢緞包著,當中還用金線繡了個壽字。

光這酒壇子就是一件寶貝,更別說裏麵的酒了。區區狀元紅,若是沒有六十年之陳,恐怕都配不上這器皿。

金仲明賠笑說道:“三位大人久等了,下官略備薄酒,給三位大人接風洗塵。”

江彬提鼻子聞了聞,咽了口唾沫,說道:“一百多道菜,可不是薄酒了啊。”

金仲明嘿嘿一笑說道:“下官不知道三位大人的口味,就讓人多做了幾個,三位大人先嚐嚐,要是不合口味下官再讓人去做。”說著就要啟這壇酒。

“慢著!”路川一聲斷喝把金仲明嚇了個哆嗦。

“大人還有何吩咐?”

路川冷笑道:“同知大人,菜也就算了,這酒你也敢啟?”

金仲明毫無笑意的咧了咧嘴,說道:“這是下官特意從當地富戶家中求來的,還請大人先嚐嚐……”

“放你娘的狗屁,你敢說這不是送給劉……廠公的壽禮?要是廠公知道他的壽禮被我們三人糟蹋了,你覺得我們還活得了嗎!”

不用問,路川一猜就能猜到,除了批答中外奏章的“太監皇帝”劉瑾,還有誰敢收這種壽禮?

金仲明腿肚子發軟,噗通一下又跪下了,嚇得抬酒的四位官差也跟著跪了下來。

“下官死罪,下官死罪……”

路川當時就要發火,他看到這種卑膝奴顏的樣子就來氣,難不成對百姓也是如此?兩麵三刀,枉學了這麼多年的孔孟之道,何曾有半點文人的氣節?

卻聽王守仁痰嗽一聲說道:“同知大人還是起來說話吧,既然有求於我們不妨直說,不必饒這麼許多彎子。”

“下官……下官隻是想孝敬三位……”

路川實在怒不可遏,用力一拍桌子,震得杯碗亂顫,喝道:“讓你說你就說,費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