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2)

其實姚婞是故意激舒啟友揭開白布的,隻要白布蓋著他心裏就沒底,要是東廠功課做得好,多詐一會沒準還真能詐出個什麼來,可隻要一揭開,不管怎樣,他都能做到滴水不漏,無懈可擊。

姚婞心一放下,這演技就更好了,隻見他眉頭緊鎖,“這……是誰啊?”

“你休要裝蒜,人證物證俱在,這便是路川。”

姚婞板起臉看著舒啟友,“人證物證俱在?拿來我看。”

“薑詩便是人證,這把刀便是物證,鐵證如山我看你拿什麼狡辯!”

“胡言亂語,我自己的外甥我能不認識?薑詩和路川非親非故,他知道什麼,而且我外甥路川的兵刃名為紫宵銀月劍,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寶劍,拿把倭刀裝什麼大瓣蒜。我說舒大人,你要誣陷本官,好歹也多準備準備,至少多下點本錢,找個麵貌相似的,再讓鐵匠照瓢畫葫蘆,打一把四尺三寸的劍出來,就算我不認,你也好賴一賴不是,現在倒好,弄成這樣你下的來台嗎?”

舒啟友臉漲得像關公,他在來之前可是細細問過薑詩和同行之人的,確定是路川才敢如此盛氣淩人,要說薑詩和這些刑部的衙役敢騙他,他不信,借他們幾個膽子他們都不敢。可看姚婞的架勢那擺明不是啊。

雖然心裏已經有些忐忑,但不到最後他一定不能鬆口,隻見他衝堂下喊道:“薑詩……”

薑詩還沒答話,姚婞先接上了,“等等等等,別叫薑詩,本官給你找了個更好的人證。來人,去督捕司請清澄真人過來。”

不多時,一位中年道長被請了進來,道人打了一圈稽首,然後在姚婞身邊站定。

“有人可能認識,有人可能還不認識,我給大家介紹一下吧,這位便是武當開派祖師武聖人張三豐張真人一脈清字輩的高人清澄真人,先帝禦筆親封的正六品提點,也是路川的師叔,這具屍體是不是路川,就請他說說吧。”

清澄真人上前仔細看了看,最後搖了搖頭,“此人並不是虛杊。”

虛杊是路川的道名,虛杊便是路川。

舒啟友的心瞬間涼了,本來姚婞請來的人說的話他可以不信,但清澄真人不一樣,一來出家人不打誑語,二來這道人受過皇封,這種人哪怕是他也輕易得罪不起,最關鍵的是就算他不信,別人信啊,易青鬆信啊,閔珪信啊。

果然,閔珪長撚須髯,說道:“易大人、舒大人,你們二位怎麼看呀?”

易青鬆離座躬身道:“清澄真人乃是得道高人,他說不是必然不會有錯,是下官魯莽了,還請大人海涵。姚大人,改日下官登門謝罪,告辭。”

說罷便帶著錦衣衛離去了。

這樣一來就算舒啟友心中多麼不甘,都沒辦法再糾纏,愣了半晌之後,最後還是灰溜溜的離開了。

真可謂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啊。

至於路川,路川此時正沿著官道向西北走去,手裏緊緊握著那塊玉佩。

這塊玉佩是他舅舅姚婞的貼身之物,自從他記事起,舅舅就一直帶著,從未離身須臾。

這次讓薑詩帶給自己,其中的意思他明白。

人,就要像這塊盤龍蒼角玉佩一樣,可以有汙點,但終究得是寶物。

下了武當,上了鶻嶺,不要緊,從頭走過便是。

可鶻嶺好下,武當難回啊。

如今已不是自己想不想回的問題了,日日午夜夢回,夢見的都是武當,少年心痛難當的時候曾經打開過那封信,那封師父讓自己帶去的書信,信中寫的清楚,將路川逐出武當。

信不是師父當麵寫的,而是早就寫好交給自己的,那就是說和找萬朝清私鬥沒關係,和負氣下山也沒關係。

師父早就不想要自己了。

少年起初隻是不解、不相信,轉而痛苦、難過,最後失望、心灰意冷。

天下之大,竟然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說來真是可笑。

家,他有,隻是不能回去,現在回去算什麼?要是不能揚名立萬,他這輩子都不回去!

隻是路川不知,那天晚上的鶻嶺幾乎一夜燈火不息。

也不知,京城,刑部,是何等的凶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