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琢走到秦爭鳴麵前:“班長,你怎麼來了?”
此刻彬彬有禮的許知琢,跟方才那個飆著髒話出來的他簡直不像是同一個人。
秦爭鳴心說你倒也不必如此,我也不會因為你說髒話就對你有意見,然而她還是習慣性地配合著說:“就是……來給你送點東西。”
“送東西?什麼東西?”
秦爭鳴從書包裏抓出一把花花綠綠的糖:“你沒來參加元旦聯歡會,屬於你的那份糖也沒人領,我就給你帶過來了。”
許知琢低頭看著秦爭鳴手上那把讓人牙疼的東西,嘴角抿出幾分笑意:“我不在,直接分給別人就行了,特意送過來……太耽誤你時間了。”
秦爭鳴抓著他的手腕,把糖放到他手心:“班費是大家一起交的,糖也要大家一起吃。”
“那好吧,謝謝班長。”許知琢笑了笑,把糖放進褲兜裏,“現在已經很晚了,班長還是早點回家吧。”
他猜到了秦爭鳴是從誰那聽來的消息——方闊這人的耳根子不是一般的軟,他早該知道。
秦爭鳴從他的話音裏聽出了送客的意思,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沒說要走,也沒說不走。
她到這裏來,不是為了給他那把糖,隻是想看看他在這裏做什麼。
許知琢見她低頭不語,心裏莫名有些煩躁。
他在這裏掙錢雖然掙得不算光明正大,但起碼坦坦蕩蕩,可秦爭鳴的表情就仿佛他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似的。
“班長,你要是沒其它事的話,我就進去了,待會兒還要工作。”許知琢不冷不熱地說。
秦爭鳴抬眼看他:“你要工作到幾點?”
“說不準,客人多的話,到淩晨三四點也有可能。”
“你餓嗎?”秦爭鳴問。
從她過來一直到現在,晚飯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許知琢一直在裏麵忙碌,也沒見他吃過一點東西。
許知琢愣了一下,把手塞進褲兜:“不餓,等這邊結束以後,我們幾個會出去吃點飯。”
“那你先等我一下。”秦爭鳴說完就轉身走了。
許知琢把手從褲兜裏掏出來:“哎——”
剩下的話還沒說出口,秦爭鳴已經快步走遠了。
許知琢在原地等了兩分鍾,黃毛從裏麵探出頭來:“哥,嫂子走了?”
許知琢把兜裏的糖掏出來砸了黃毛一頭一臉:“滾!”
“哎呦,哥你這是發糖了?”黃毛低頭哈腰地開始滿地撿糖。
許知琢已經進去了,黃毛抓著半把糖跟進來:“琢哥發糖了啊,誰要吃?”
一堆雜毛擠上去開始搶糖吃,有不怕死的借機向許知琢打聽:“琢哥,剛才那美女真是來找你的?”
“屁話怎麼那麼多,趕緊幹活!”許知琢在那人後脖子上抽了一下。
秦爭鳴拎著食品袋回來時,“秀吧”門口空無一人。
她拎著袋子站在門口,往裏麵看了一眼。
許知琢正候在一個卡座旁,彎腰聽幾個客人說話,手裏拿著一個貌似是酒單的東西。
秦爭鳴低頭看了看手裏的麵包,往旁邊撤了一步,靜靜站在燈牌下麵。
快到十點的時候,裏麵的音樂聲突然變大,秦爭鳴站在門口都感覺到了耳膜的震顫,不由得伸手捂了捂耳朵。
隨著零點的臨近,從她眼前進入“秀吧”的客人越來越多,到最後她隻能看到“秀吧”裏人影攢動,黑壓壓的一片,五顏六色的燈光晃來晃去,許知琢仿佛沉入了門後光怪陸離的世界,秦爭鳴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
街上的行人從她麵前走過,偶爾有目光會在她身上停留,秦爭鳴垂眼看著幾米外的綠化帶,心情意外地很平靜。
往常她跟爸媽撒謊時總是會提心吊膽,生怕自己的謊言被揭穿,可就在去買麵包的路上,接到爸媽質詢的電話時,她語氣平靜地說自己晚上要去薩爽家住,甚至把理由都臨時編好了,一氣嗬成地說完以後,心緒毫無波動地去了麵包房。
她來找許知琢的事隻有方闊知道,如果她爸媽給薩爽打電話,很快就會知道她在撒謊,但她仍舊沒打算囑咐薩爽,甚至隱隱期待她爸媽得知事實真相。
做一個品學兼優的乖乖女或許更符合所有人對她的期待,但她已經不想再沉默地待在那個由期望鑄造的牢籠中,或許這次的任性能撬開一道縫,讓她覓得一絲自由喘息的機會。
秦爭鳴把手機關成靜音,固執地站在燈牌下麵,手裏緊緊攥著麵包袋子,冬夜的寒風持續不斷地貼牆而過,將她後背吹得發涼。
“十,九,八,七,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