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老胡也沒特許我,我不照樣換了嗎,放心,老胡不會說我的,他還巴不得我離老許遠點呢。”方闊轉身把濕巾扔進了角落裏的垃圾桶裏。
薩爽罵道:“你還好意思說上回呢,趕緊給我搬回去,別給老娘添亂!”
一說起上回,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原本她一個人坐在最後一排瀟灑又自在,結果方闊這個煩人精問都不問一句,直接就搬到了她旁邊。
搬過來也就算了,每次她偷偷早退的時候,方闊也跟著湊熱鬧,湊熱鬧也就算了,這個傻大個還不知道把事辦幹淨點,她在前麵蹲著偷偷往外挪,他在後麵把屁股撅老高,還沒等出教室呢,就被講台上的老師當場逮住,害得她也被連累,生生被老師留下挨了十多分鍾的罵。
後來是她親手把方闊攆回去的,兩個人各退一步,方闊答應回自己座位,她答應一直坐他後麵。
現在她因為祁嘉述而毀約,方闊也跟著毀約,又坐她旁邊了。
“這可是你先搬的啊,你要是回去,我就回去,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方闊脖子上還殘留著汗漬,臉上的笑容從方才開始就沒收住過。
薩爽大喘了幾口氣,轉頭看著方闊,視線不小心掃過窗戶邊的祁嘉述,發現祁嘉述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還在垂眼看書。
算了!
就讓方闊坐這兒吧!
還能替她擋擋視線,省得她再看見祁嘉述那個倒黴催的家夥。
被她暗自腹誹的人此時雖然眼睛看著麵前的書,心裏卻在翻江倒海。
事情演變成這樣,實在是出乎祁嘉述的意料。
可薩爽已經換座位了,方闊也跟過去了,這時候他還能做什麼呢?
難道要衝過去跟薩爽解釋清楚嗎?
說他體質特殊,說他是個危險分子,說他隨時可能因為一丁點別人的口水而失控?
那薩爽會怎麼樣呢?
之前在醫院,她說她相信他,因為他自始至終都沒傷害她,當時他沒解釋,默認了她的說法。
可他自己心裏清楚,那是極其偶然的情況。
如果薩爽知道他根本無法保證不會傷害她,那她會不會直接搬出教室,搬離這個因為他而充滿危險的空間。
一首之前偶然看到的詩出現在祁嘉述腦海裏——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
然而陽光已使我的荒涼
成為更新的荒涼
薩爽是偶然照進他生命的陽光,因著這觸手可及的溫暖,他沒有勇氣去冒任何可能會失去的風險。
祁嘉述垂眼看著桌麵,耳朵裏不斷鑽進薩爽和方闊的說笑聲。
他想,這樣也挺好,至少他還能看見她,能聽見她的聲音。
一直到晚上放學之前,薩爽往窗邊偷偷看了無數眼,每次都隻能看到祁嘉述以同樣的姿勢垂眼看著桌上的書。
她甚至懷疑,祁嘉述桌上那本書自始至終都沒換過。
課都上過去好幾門了,他就跟那一本書死磕。
也難怪他會對她搬走這件事無動於衷了,連上課都不在乎的人,還能指望他在乎誰呢。
沒等放學的鈴聲響,薩爽就摁著方闊的背,帶著他從後門跑了。
方闊這次又沒騎車,隻好蹭薩爽的車回城西的家。
路上,薩爽問他:“你不打個招呼就去,你奶奶給你做飯了嗎?”
方闊說:“沒事兒,我奶奶一看我回去了,就算已經吃完飯,也會給我再現做一頓。”
薩爽頗有些羨慕地捅了捅他的後背:“你奶奶可真疼你,你下次再回去提前說一聲,別折騰老人家。”
“你不懂,我這是特意回去陪她呢。平時隻有她一個人在家,保姆也不讓請,我怕她孤單,才總往回跑。”
騎到下坡路上,方闊往前弓著身子,寬大的校服被冷風灌得直往後跑。
薩爽把圍巾往上拉了拉,忽然覺得方闊好像也不是她想得那麼幼稚。
以前那個愣頭青貌似長大了一點,知道孝順老人了。
薩爽從後麵把手伸到方闊頭頂,摸了摸他的圓寸:“好孩子,沒枉費姐姐這麼疼你。”
方闊快速回頭罵了句:“滾,我比你還大四個月呢,少占我便宜。”
薩爽咯咯笑起來,手還放在方闊頭頂,頂著迎麵的冷風問:“你打算留多長時間的寸頭啊,怎麼上次剪完之後,就一直是這個發型了。”
方闊說:“你不是說寸頭好看嗎,我每個月都去修,怕長太長了破壞發型。”
薩爽忽然想到早上的事,就問方闊:“哎,假如我用你杯子喝水,你會不會特意去洗杯子?”
“會啊。”方闊回答得很快。
薩爽:“……”
果然,男人沒一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