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的感慨(1 / 1)

孟子的感慨

孟子說:從唐堯到商湯這五百多年間,其中的大禹和中國法治的始祖皋陶,他們道的成就,“則見而知之”,是靠修養來的,人生的經驗多了,學識豐富了,知道回轉來找這個道。商湯又差一點,他是“聞而知之”,由上古留下來的文化教育,才知道回歸本性。後來佛學中經常說到的一個名詞“聲聞眾”,就是聽了佛法,學了佛法,是由佛經告訴我們如何學佛,乃至於修道成佛,都是“聲聞”而來,不是自己悟出來的,不是無師自通的。像堯舜,就是無師自通的。

由湯至文王,五百餘年,又是一個曆史的大起落、大轉變,其間有伊尹、萊朱,這些名宰相,他們也是“見而知之”的。文王則是“聞而知之”。再由文王到孔子,又過了五百年,其中薑太公、散宜生是“見而知之”。孔子是“聞而知之”,是秉承傳統文化的啟示而來的。

孟子又說,由孔子到現在,隻有一百多年,距離孔子的時代不算遠,尤其我是鄒地人,和孔子的家鄉也很近。“然而無有乎爾!則亦無有乎爾”,在我這一生,卻一無所成,想想我未來的日子也不多了,將來也不會有什麼了。

這一段是孟子非常大的感歎,好像白活了一輩子,對人類社會沒有貢獻。

回想他在《公孫醜》章中曾說“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的時候,最後還說:“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也。”他的話,當時很勉勵自己的,可見那是中年時候說的;而這次他說“無有乎爾”,是在晚年說的。

“五百年必有王者興”這句話,是由孟子明確提出來的。而在中國文化中,五百年是曆史文化命運的大關鍵,三十年為一世,這一世當中有一個變化;六十年為一個花甲,兩個花甲是一百二十年,又是一個變化;而一個花甲有五紀,即十二年為一紀,在“世”與“紀”的當中,又都有小的變化。六十年中小變化,一百二十年大變化,五百年更大的變化。

有一年,我曾在孔孟學會講“五百年而後王者興”的問題。上古史因資料不全,暫不去說。從周文王到孔子為五百年算起,是第一期。到現在一九七九年,已經是二十世紀末期,從二十一世紀開始,剛好是第六個五百年開始。孔子以後這個五百年,中間就是漢朝統一,漢武帝跟董仲舒整理文化,這是第二個五百年。由漢武帝到達摩祖師到中國來,禪宗的傳入為第三個五百年。然後由達摩祖師到宋儒的興起,是第四個五百年。理學家的興起到王陽明的學說影響整個東方民族,為第五個五百年。由王陽明到現在四百多年,這個曆史的大命運,是一個關鍵,所以講算命啊,我們這個民族,交運脫運之間,是很苦的。在這個過來以後,你們青年一代,現在就要努力,未來五百年的命運,操之在你們的手裏。不過要看你們能不能挑得起,五百年的命運能不能做一個黏膠,把這中間連起來黏住。假設你們還不能做個黏膠,前後就聯結不起來了,中華文化斷了怎麼辦?所以看青年同學哪一位能夠充實自己,能夠真正挑得起來,才能承先啟後,繼往開來。因此關於《孟子》的最後一段,說到五百年,不免有這麼一個感想。

我們今天把《孟子》匆匆做一個結束,這次講《孟子》的一件工程,算是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