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盧有心泣血憶亡父,遭誤解辛夷傷透心(1 / 3)

辛夷望著窗外的天空,從黎明前的黑暗,到微涼的晨露,午後的陽光,落日的餘暉。

看著昏迷的盧有心,守候在一旁的辛夷沉重得被石化一般。百感湧上心頭,個中滋味難以形容。辛夷甚至甘心替代盧有心,讓她獨自去承受這些苦難,隻要盧有心能夠平安無事。

默默凝望著尚未蘇醒的盧有心,多少話語想訴於盧有心聽,現在都是空談。辛夷感覺她的心,已經再也沒有承受重負的能力了,她感到渺茫和無奈,就像迷失航道的無助,隻能漫無目的地漂泊。

受盡一夜一天的漫長煎熬,當盧有心緩緩地睜開眼睛,看到守候在病榻旁的辛夷時,盧有心的舉動讓辛夷措手不及。

盧有心從一片混沌中蘇醒過來,看見辛夷就像見了鬼一樣,身子哆嗦,下意識地勉強支撐起上半身,拚命往後閃躲,眼睛裏閃出的不是感激,反倒是驚恐,直愣愣地盯著辛夷,聲嘶力竭地怒吼道:“你……你……你給我滾!”

“有心……有心,你到底怎麼了?我是辛夷啊……難道你不認識我了嗎?”委屈的淚珠在辛夷眼眶裏打轉。

仇恨像怪獸一般吞噬著盧有心斑駁的心,又像烈火不斷炙烤著他苟延殘喘的靈魂。他瞪起了銅鈴般的眼睛,臉上暴起一道道青筋,對著辛夷咆哮道:“你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認識你!你們王家狼心狗肺,喪盡天良,惡事做盡。王辛夷,你馬上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你我此生不複相見!若不是看在你昔日有恩於我,我現在就要取你性命,為我爹報仇雪恨!”

“有心,你在說些什麼啊……到底發生什麼了?”辛夷的淚簌簌掉落,淚水打濕衣衫,更添了一分刺骨的寒。

聞聲而來的章郎中和他的徒弟一頭霧水,不知所雲。章郎中看得出來,這其中必然有什麼誤會,對盧有心勸解道:“盧畫師,辛夷小姐待你如何,草民師徒二人都看在眼裏。王土司大人在我們寧武司,也是人盡皆知的好官。這其中怕是有什麼誤會吧?不如我和小徒先行回避,你和辛夷小姐平心靜氣地單獨談談,把個中誤會都說出來,免得辛夷小姐受了委屈。再說了,你這樣急火攻心,於你現在的身體也是火上澆油啊!”

說罷,章郎中給了徒弟一個眼神示意,拉著徒弟快步來到後院的藥房,邊走邊小聲告誡徒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些名門望族的恩恩怨怨,還是不要牽扯進來得好,以免招來殺身之禍。”

徒弟年紀很輕,剛到誌學之年,不懂得其中奧妙。本想好奇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師父既然都這樣說了,隻好癟著嘴,趁天還沒黑,把曬在後院壩子裏的藥材收進藥房。

章郎中師徒走後,盧有心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眼睛裏閃著一股怒火,似乎要把辛夷灼燒殆盡。平日裏溫柔的臉龐,此時變得異常凶狠,扭曲得幾乎變形:“誤會?我呸!你爹王璽就是一個食言而肥的小人,你們王家都是披著人皮的吃人惡鬼!當初我和我爹本在京師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可你爹為了他想當土皇帝的一己私欲,便派你大哥王鑒和師爺徐昌田到我家,用計將我們騙來龍州寧武司蟠龍壩,想要利用我爹為他修建仿紫禁城形製的‘龍宮’,以充當他的皇宮。而後事情敗露,他又許諾我爹,待‘龍宮’建成便將你許配於我,這才將我爹和我留在了蟠龍壩。現在‘龍宮’既成,你爹卻自食其言,非但不遵守諾言,反而為了封口保密,以防朝廷知道你們私建皇宮蓄意謀反,在慶賀‘龍宮’建成的餞行酒中下了蒙汗藥,想讓我和我爹在蟠龍壩命喪黃泉!”

辛夷瞪大噙著淚的眼睛,拚命搖頭,不願也不敢相信。

盧有心的仇恨燃燒得劈啪作響,繼續說道:“說起來諷刺,那日我心心念念怎麼主動向你爹提及你我的婚事,便無心喝酒,酒喝得不多。也正是如此,我迷迷糊糊醒過來,渾身酥軟,動彈不得,竟然看見我躺在箭樓山賴子灣!我虛眯著眼睛,看到了隻在地獄圖裏才有的景象。月光下,你家的家丁吉瑞站在不遠處的木板車旁,上麵停放著一具胸口有個血窟窿的屍體,另一個家丁吉福正在用鐵鎬挖掘掩埋屍體的亂葬坑……過了一會兒,我眯著眼看到吉瑞和吉福一人抬著肩、一人抬著腿,將屍體扔進亂葬坑。我愣住了,那具屍體不是別人,正是我爹!那一刻我多麼想爬起來和那兩個家丁拚了,把我爹的遺體奪回來。可酒中蒙汗藥的效力還沒過去,我渾身上下使不出一丁點兒力氣,就連喉嚨也發不出一絲聲音。我不敢也不能睜大眼睛,我怕萬一你家的家丁一旦發現我沒死,就會馬上將我亂刀捅死,那麼這些血淋淋的真相,將會永遠被掩埋在黃土之下!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不可不報!你們給我等著,總有一天我會用你們王家人的血,來祭奠我爹的冤魂!”

盧有心捏緊拳頭,骨骼碰撞的咯吱聲是他壓製不住的憤恨在吼叫。他的聲音像一塊塊拋出來的堅硬石頭,惡狠狠地砸在辛夷身上,打得辛夷遍體鱗傷。

辛夷愣在那裏,被冰封在了原地,試圖向盧有心解釋:“怎麼會,怎麼會這樣?有心,不,不是那樣的,不是那樣的……父親大人不是那樣的人……不是的,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