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蜘蛛(1 / 3)

第十章蜘蛛

一、黑肚皮的塔藍圖拉毒蛛

多數人,對蜘蛛都沒有什麼好印象。它是一種可惡的動物,人們一看到它就恨不得衝上去,一腳踩死它。但作為一名生物研究者,絕不會做出如此簡單的結論。他們會認真地展開對蜘蛛的研究:它具有傑出的編織才能,狡猾的捕食手段,悲劇性的婚姻,還有其他吸引人的特征。

即使不是為了科學的目的,蜘蛛也是一種值得用心觀察研究的生物。但在傳說中,蜘蛛是一種有毒的生物,正是它背負的這個罪名,才使我們產生了最初的厭惡與反感。說它是帶毒的動物,這我是同意的,蜘蛛正是用帶毒的尖牙武裝自己,才能快速殺死捕捉到的小昆蟲。但殺死小昆蟲和殺死人是大不相同的。蜘蛛的毒素可以迅速殺死一隻被網縛住的小昆蟲,但對人而言,讓蜘蛛蜇一下跟被一隻小蚊蟲咬一口差不多,沒有絲毫危險。至少我可以保證,在我們居住的地區,絕大多數蜘蛛對人是沒有危險的。雖然這樣,少數人仍有些擔憂。這其中主要是科西嘉的農夫,我們稱這種擔心為“多餘的擔心”。我曾看到在泥濘道路的車痕和蹄印裏安身的蜘蛛,它布下一張致命的網,得手後勇敢地衝向比自己還大的俘虜;我也曾對它那綴著深紅色圓點的黑絲絨“外套”欣賞不已。

但關於蜘蛛,我知道得最多的,還是那些讓人恐懼不安的故事。在阿雅克肖和博尼法喬兩地,蜘蛛被當做一種非常危險的,有時能置人於死地的動物。農夫們對這種看法深信不疑,而醫生們又未敢反駁。在普約附近,離阿維尼翁不遠的地方,農夫們談到一種蜘蛛時,總是憂心忡忡。這種蜘蛛是李奧·杜弗在卡塔洛尼安山脈首次發現的。那兒的人說,被它咬中可不得了。意大利人講起塔藍圖拉毒蛛也沒什麼好話。說這種印度蜘蛛會讓傷者痙攣抽觸。他們說,這種病症叫做塔藍圖拉症,隻能靠特殊的音樂才能緩解病痛。這種起醫療作用的音樂和舞蹈療效顯著。這種舞蹈節奏明快、動作靈活,是不是源於意大利卡拉布裏亞城的農夫的醫術呢?對這些怪事,我們究竟該當真還是僅僅付之一笑呢?僅從我所知的這些情況看,尚不能發表任何看法。

沒有任何證據表明,這種音樂可以緩解傷者因塔藍圖拉毒蛛引起的狂躁;也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僅靠這種快節奏的讓人出汗的舞蹈就可以緩解病痛。當卡拉布裏亞城的農夫向我講起塔藍圖拉毒蛛時,我絲毫沒有嘲笑,反而陷入了深思和疑惑。這些蜘蛛也許真的該受詛咒,至少該受到冷遇。在這樣的背景下,黑肚皮的塔藍圖拉毒蛛——我所在地區最厲害的蜘蛛,也許會引起我們的一些關注。我並不打算探討醫學問題,我最關心和感興趣的是動物的本能。但既然在捕食戰術中起關鍵作用的是毒牙,我就談談它們的功能吧。

塔藍圖拉毒蛛的習性,它捕食前的埋伏,它的戰術和捕殺獵物的方法,這些是我以下要談的內容。我很喜歡李奧·杜弗對塔藍圖拉毒蛛的描述,也正是這些描述使我走近了蜘蛛。這裏我且引出他的一段描述。這位朗賽的才子提到的是卡拉布裏亞普通的塔藍圖拉蜘蛛,是他在西班牙發現的。他說:“塔藍圖拉毒蛛喜歡待在開闊、幹燥、未開墾的、能曬到太陽的地帶。它們完全成年後都住在自己挖掘的地下通道或洞穴裏。這些洞穴多為圓柱形,直徑03米,離地麵約03米,並不是垂直的。這些彎彎曲曲的‘通道’說明了一個問題:這些地下居民不僅是有手段的獵人,還是聰明的工程師。對它們來說,洞穴不僅是躲避仇敵的藏身之所,還是捕食獵物的瞭望口。塔藍圖拉毒蛛能未雨綢繆,為一切突發事件做好準備。事實上,地下通道的起始處是垂直的,在大約離地麵4—12厘米的地方,就斜下去,形成一個鈍角,然後又垂直往下走。塔藍圖拉毒蛛就守在拐角處,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洞口,像一個機警的哨兵。在搜尋它們時,我總能感到,就在那個拐角處,有一雙像鑽石一樣閃爍,像鼠目一樣賊亮的眼睛在暗中盯著我,洞穴的通氣孔都是它親手建造的,像一座真正的建築物,地麵高度約2.5厘米,有時直徑達5厘米,比洞穴還寬敞。這尺寸就像丈量過一樣,能讓毒蛛在捕食獵物時充分揮舞拳腳。通氣孔主要由幹木屑和粘土攪拌成的混合物建成。毒蛛一點一點地把混合物壘成一個直筒,中間是空的。這座戶外建築十分堅固,蜘蛛在其內部加了‘襯裏’——用絲密密地織出來的網。洞穴裏也有這樣一層。我們完全可以想像這層‘襯裏’起到了多麼大的作用:既可以防滑防摔,又可以使洞穴保持幹淨,讓蜘蛛安穩地守在哨所裏。也許這些哨所外形並不都是一樣的。事實上,在蜘蛛的洞口經常找不到這種哨所,也許是某些天氣原因使哨所遭到了徹底破壞,以致找不到任何痕跡;或許是因為蜘蛛一時找不到恰當的建築材料,也可能是因為隻有少數體力與智力相當成熟的蜘蛛才能擁有這樣高超的建築天分。”可以肯定的是,我確實見過很多這種哨所——蜘蛛洞穴的戶外工程。蛛形綱動物的哨所有著好幾種用途。洪水暴發時,它為蜘蛛提供避難之所;狂風勁吹時,它為蜘蛛遮擋戶外的落物;它還是蜘蛛覓食的陷阱,是飛蠅小蟲的葬身之處。蜘蛛如此精明而英勇,誰又能識破這位獵手的詭計呢?

現在我們來談談更讓我感興趣的事——塔藍圖拉毒蛛的捕獵。蜘蛛的最佳捕獵期是每年的五六月間。當我第一次觀察蜘蛛洞時,就發現它躲在洞穴的第一層,即前文所說的“拐角處”。一開始我想用蠻力來對付它,就用一把30厘米長5厘米寬的小刀,不停地掏那些洞,一連幹了好幾個小時,卻沒有抓到蜘蛛。我又開始更大麵積地尋找,想抓住一隻塔藍圖拉毒蛛,衝動之下甚至想拿把斧頭,把這些洞穴劈開。最終我一無所獲,終於放棄了武力,改用頭腦。人們都說:需要是創造之母。我居然有了一個絕妙的主意:我找來一根植物的主莖,在頂部綁一個麥穗,用做誘餌,在蜘蛛洞口輕輕地晃動。很快我就發現蜘蛛的注意力被穗餌吸引過來了,開始謹慎地踱著步向麥穗走過來。我將這個家夥引出洞,確信它已無法逃回洞中後,迅速抽開麥穗;蜘蛛見勢不妙,轉身朝洞口衝去,我當然不會讓它得逞,搶在它之前把洞口封住了。塔藍圖拉毒蛛一時昏了頭,就連躲避我的捕捉時也顯得異常笨拙。最後我把它趕入一個紙袋,迅速封上袋口。

有時候,蜘蛛會按兵不動,與洞口保持一小段距離。可能它認為此時並不是跨越門檻的最佳時機,它的耐性顯然超出了我的預料。在這種情況下,我隻得改換戰術。首先確定蜘蛛的確切位置,然後探明洞裏通道的方向。一切準備就緒後,我用一把小刀沿通道斜插進去,堵住蜘蛛的後路,再用東西在洞口裝蜘蛛就大功告成了。這套戰術屢試不爽,特別在鬆軟的土壤中更是百試百中。在這種惡劣環境的逼迫下,塔藍圖拉毒蛛要麼受驚舍洞而去,要麼頑固地以其背部來抗拒刀鋒。如果蜘蛛采取第二種態度,繼續頑抗,我會用刀把泥土連同頑抗的蜘蛛一同挑出來,然後輕鬆將它捕獲。用這種方法,有時一小時能捕到十幾隻塔藍圖拉毒蛛。而有的時候,塔藍圖拉毒蛛識不破我的陷阱,那就不用花那許多工夫去想辦法堵後路了。我隻需把誘餌伸到洞穴深處,蜘蛛就會跟著麥穗一同舞動;我向外抽回麥穗,這個趴在麥穗上的蠢家夥就會被一同帶出來。

據說,阿普得亞的農夫也常用這一招來捕獲塔藍圖拉毒蛛:他們會在蛛穴處用一根燕麥穗模仿昆蟲的聲音。塔藍圖拉毒蛛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可怕,特別是當腦海中浮現出它那凶猛的撕咬和猙獰的麵貌時,更是讓人不寒而栗。然而,在實驗室裏我卻發現塔藍圖拉毒蛛特別易於馴服。1812年5月7日,在西班牙瓦倫西亞,我逮到一隻普通蜘蛛大小的塔藍圖拉雄蛛。當時我並沒有傷害它,而是把它囚禁在一個玻璃罐中,用一張紙封起來。當然,我在紙上開了一扇活門。在玻璃罐底部,我放了一個紙袋,作為它的居所。為了觀察塔藍圖拉毒蛛的一舉一動,我把玻璃罐放在臥室桌子上。它很快便習慣了囚徒生活,最終也習慣了到我手上吃現成的小飛蟲。用上顎的毒牙殺死獵物後,它像大多數蜘蛛一樣並不滿足,還會吮吸死蟲的頭:它用觸須把飛蟲肉片塞進嘴裏嚼碎,把渣子吐出來,並把住處清除幹淨。幾乎每次進餐後,它都要整理一下儀容,譬如用前腿上的跗節把觸須和上顎裏裏外外清洗幹淨。做完這一切之後,它又安靜下來。傍晚和深夜是它外出散步的好時候。我經常聽到它不耐煩地抓撓紙袋的聲音。蜘蛛所表現的這種習性證實了我的一個觀點:無論是晚上還是白天,大多數蜘蛛都看得見東西。

6月28日,我的塔藍圖拉毒蛛開始蛻皮了。這是它最後一次蛻皮,模樣沒有改變,表皮的顏色依舊,身材也沒什麼變化。7月14日我不得不離開瓦倫西亞外出一趟,7月23日回來。在這段時間內,塔藍圖拉毒蛛沒有進食。然而令我驚奇的是,當我回來時,它看上去仍很健康。

8月20日,我又因有事外出了9天,雖然我的囚徒對忍饑挨餓很厭煩,但是中斷進食對它的健康卻沒有什麼影響。

10月1日,我再次因為外出而中斷了喂食,以為會像前兩次一樣,回來後見到蜘蛛仍安然無恙。10月21日,由於我們打算在離瓦倫西亞50英裏的某地待上一段時間,我就打發一個人去取塔藍圖拉毒蛛。但是很遺憾,派去的人回來告訴我,塔藍圖拉毒蛛不見了。從此以後我再沒有它的消息,它就像從地球上消失了一樣。

最後,我隻能用一段文字來結束我對塔藍圖拉毒蛛的觀察。這是描述塔藍圖拉毒蛛之間驚人的打鬥場麵的文字。有一天,我逮到了很多隻蜘蛛。為了看一場殊死搏鬥的好戲,我挑選出兩隻已完全發育成熟的強壯雄蛛,把它們放進同一隻大玻璃罐中。開始,兩隻蜘蛛沿著角鬥場走了好幾圈,試圖避開對手,但是經過最初的試探之後,它們就好像聽到了發令槍聲一樣,現出騰騰殺氣。它們並沒有馬上猛撲上去撕咬,而是仍然保持一段距離,最後竟然都一屁股坐在後腿上。這是為了保護自己的胸膛免遭對方攻擊。它們相互對峙了大概兩分鍾,便煥發了彼此間的鬥誌。兩分鍾過後,兩隻蜘蛛一躍而起,向對方猛撲過去。它們各自舞著長腿纏住對方,用上顎的毒牙拚命地撕咬。不知是疲勞過度還是依照慣例,不一會兒,角鬥停止了。雙方從各自角鬥的位置上撤退下來,但是都保持著威懾狀態。這種情況讓我想起了貓之間的奇怪爭鬥,因為貓在爭鬥過程中也存在休戰狀態。當兩隻塔藍圖拉,毒蛛又重新投入角鬥時,廝殺更加慘烈。最終,角鬥失敗的一方會被勝利一方從場心拋出。它必須承受失敗的厄運,它的頭顱將被撕開,成為勝利者口中的美食。在這場令人驚歎的大決鬥之後,我留下那隻得勝的塔藍圖拉毒蛛達數周之久。

在我的實驗室裏並沒有普通的塔藍圖拉毒蛛,這種蜘蛛的習性將在狼蛛的特點中介紹。但是我有一種非常奇怪的蜘蛛,個頭與塔藍圖拉毒蛛或納博納狼蛛差不多,跟其他種類的蜘蛛相比,個頭卻要小一半。它的下身就像穿了一條黑色的天鵝絨褲子,腹部還有褐色的波浪飾邊,腿上則纏繞著灰色和白色的圈紋。它的家十分招人喜愛。通常它把家安在幹燥的、鋪滿百裏香葉的卵石小徑上。在我的實驗室裏分布著大約20個蜘蛛洞,當我路過任何一個蜘蛛洞時,都要停下來看一眼這些發光的小洞。這些蜘蛛的4隻大眼睛,或者說是它的4個望遠鏡,像鑽石一樣,發著光。另外4隻小一點的眼睛,則藏在深洞裏無法看到。

如果時間充裕,我還會走出家門,到離家幾百米遠的鄰近的山上走一走。這裏過去是一片茂密的森林,現在卻有一點淒涼,隻剩下蟋蟀在啃嫩草,幾隻小鳥在光禿禿的石頭之間飛來飛去。人類對利益的追求糟蹋了這片土地。因為葡萄酒價格不菲,當地的農民就把這片森林砍掉種上了葡萄。然而根瘤蚜蟲一來,葡萄藤就枯萎了。一山的綠蔭變成了荒涼的不毛之地,隻有鵝卵石間鑽出的生命力極強的幾縷青草還在返青,顯出一點生命的綠色。

這塊廢棄的土地成了狼蛛的樂園:如果需要,一小時之內我就可以在一塊指定的小地方找到上百個蛛洞。這些洞深約30厘米,開始一段是垂直的,然後像人的手肘一樣拐了個彎,通向人看不見的深處,洞的直徑大約是2.5厘米,洞口通常會有一個圓欄。這是蜘蛛用稻草以及各種零碎材料,甚至小鵝卵石做成的。圓欄建成後,蜘蛛就用絲把它包起來。蜘蛛通常會把附近的幹草、葉拖到一處,吐出絲,把它們束在一起。雖然利用的是草莖,但草葉卻也無需去除。有時,它並不用草莖來做圓欄主架,而是用一些小石頭來搭建。總之,蜘蛛能就近采集到什麼材料就用什麼材料。

這種節省時間的做法,會導致圓欄的防禦牆變化多樣,高度也會各不相同。有時一堵防禦牆就像是一個2.5厘米高的炮樓,有時卻隻相當於一個圓物件突出的邊緣。相同的是,它們都是用蛛絲牢固地接合起來的,寬度與地道的寬度是一樣,因此是比較寬敞的。當我們從洞口,也就是塔藍圖拉毒蛛為了活動腿腳而在塔樓上特設的平台向裏張望時,我們看不到蜘蛛莊園的裏外直徑有什麼差別,事實上兩者也是相同的。

黑肚皮的塔藍圖拉毒蛛在建造洞穴時所遇到的困難也不盡相同。如果地表層是鬆土或其他相同的土質,蛛洞的形狀就可以任意選擇而不受拘束,一般來說它願意采用圓柱試管狀。但是當地表層卵石含量較多時,它就不得不按照石頭的分布狀況來修洞穴。這樣建造出來的洞穴通常表麵不平整,形狀更是拐彎抹角,它們可以直接把堅硬的石頭當做內牆,蜘蛛也落了個輕鬆自在,省掉了許多挖掘時間。不管洞穴形狀是規則的還是不規則的,蜘蛛都會在四壁布滿一層厚厚的絲。這樣做有兩個目的:一是防止泥屑掉落;二是可以迅速爬出洞外。

我的朋友邦利利曾用他那並不熟練的拉丁文告訴我怎樣去捕捉塔藍圖拉毒蛛。我是這種毒蛛的忠實捕捉者。我在塔藍圖拉毒蛛的洞口輕輕揮舞麥穗,模仿一隻蜜蜂“嗡嗡”的叫聲,吸引它的注意。蜘蛛以為獵物在洞口,就會猛衝出來。但是我從來沒有成功過。受此聲音的誘惑,蜘蛛的確會從地表深處的房間裏爬出來,但是它並不輕易撲出洞口,而是張望探視。這個詭計多端的家夥很快識破了我的伎倆,又驚恐地逃回地下的老窩。它的老窩通常在橫道中,非常隱蔽,從外麵根本看不到。

李奧·杜弗在一本書中介紹的另一種方法似乎更為可行,前提是要控製好自己的動作,沿著洞中通道的方向迅速將一把小刀插進洞,截斷已經被麥穗吸引卻不肯出洞的蜘蛛的退路。如果土質疏鬆,你的手法又小心熟練,成功的希望是很大的。不幸的是,並非一切盡在你的掌握之中!有時候,你把小刀插進去,碰到的卻是堅硬的石頭,因此必須另尋良策。

對付塔藍圖拉毒蛛,以下是經過驗證最為有效的方法,我把它們介紹給未來的捕獵手。把一根頭部綁有麥穗的植物主莖伸進蛛洞,不斷地旋轉、移動。塔藍圖拉毒蛛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東西騷擾一番後,出於自我,防禦的考慮,很可能會咬住麥穗。當你手指感覺到有點重量以後,就說明獵物已經上鉤了,塔藍圖拉毒蛛已經用毒牙咬住了主莖頂部。這時輕輕地、緩慢地、小心地把主莖向外拖,蜘蛛會跟著主莖從洞中一起被拖出來。當蜘蛛開始進入垂直通道時,我會盡量找一個地方躲起來,不讓它看到。隻要看到我,這個狡猾的家夥就會鬆開嘴巴,溜回老窩。當蜘蛛被誘拖至洞口時,是最關鍵的時刻。如果繼續輕輕向外拖的話,蜘蛛會感覺到它已經被拖出家門了,不安全感會使它轉身入洞,而我就會竹籃打水一場空。用這種辦法把這個生性多疑的家夥拉出洞來是不可能的。因此,當蜘蛛到達地麵時,我會把主莖猛地向外拖。蜘蛛被這動作驚呆了,來不及鬆開牙齒,就被提出了洞口。這時要捉住它就是輕而易舉的事了。一旦身處戶外,蜘蛛就膽小如鼠,根本沒有逃跑的能力。你可以把它裝進一隻紙袋並封上口子。

把咬住麥穗的塔藍圖拉毒蛛拉出洞外需要一點耐心。而以下方法卻來得更快。我費盡心思捉到一些笨拙的蜜蜂,把其中一隻放進一隻小瓶,瓶口足以蓋住蛛洞入口,然後我把瓶子倒過來蓋在洞口,作為誘餌。蜜蜂開始時在玻璃瓶中鼓動雙翼,發出“嗡嗡”的聲音,以示抗爭。當它發現蜘蛛洞與它的家相似時,它就會義無反顧地鑽進洞裏。然而此舉是非常不明智的。因為當它飛下去時,蜘蛛也正從洞裏匆匆向外趕,它們通常會在垂直地段狹路相逢。過一會兒,你就會聽到從地下傳來的聲音,是那隻笨蜜蜂抗拒蜘蛛的撕咬時發出的 “嗡嗡”聲。然後伴之而來的便是長長的沉默。這時,我就移開瓶子,將一把長鑷子伸進洞去。鑷子夾出來的首先是一隻死蜂,顯然剛才發生了一場令人恐怖的悲劇。蜜蜂的屍體夾出來以後,緊隨而來的便是蜘蛛,這個貪得無厭的家夥,實在舍不得這麼一頓豐盛的飯菜。這個獵手就這樣被帶到洞口。

有時,多疑的蜘蛛還是會丟下獵物重返洞裏。但是我們隻要把蜜蜂的屍體置於離洞口數英寸的地方,等待幾分鍾,蜘蛛就會離開堡壘,再次捉住獵物。就在此時,它的洞門已經被獵手的手指或一塊卵石擋住了。

我用這種方法並不是為了捕捉塔藍圖拉毒蛛。我對用瓶子養蜘蛛毫無興趣。我感興趣的是另一件事。當時我想邀請的是一個隻管自己的雌獵手,它通常不為後代準備足夠的食物。它捕到的獵物,往往都填進了自己的肚子。它不是一個“克製”的蜘蛛,不會采用理智的用餐方法,將獵物保留好幾個星期,每次隻吃一小部分,它是一個殺手,在搏鬥現場就吞食了獵物。對於它來說,不存在什麼慢條斯理的活體解剖,也就是說它根本不會給獵物反應的機會,而是盡可能快地爭取一招致命。這樣,攻擊者在攻擊時受對方傷害的可能性就降至最低了。此外它的捕獵遊戲動作大,有時也凶險無比。這個雌蜘蛛平時埋伏在塔樓裏,靜候值得它一試身手的獵物出現。那些個子大、爪子有力的草蚱蜢,性情暴躁的大黃蜂,笨拙的蜜蜂以及其他一些佩帶毒劍的家夥,不時地跌落於它的伏擊圈之中。此時參與決鬥的雙方在武器裝備上可謂旗鼓相當。狼蛛用有毒的尖牙撕咬,黃蜂則用有毒的“利劍”猛刺。決戰雙方到底誰能笑到最後呢?這實在是難以預測。

塔藍圖拉毒蛛沒有保護自己的第二招:既沒有用來纏住對手的絲繩,也沒有什麼詭計可用。我們知道,當昆蟲被捕獵網纏住時,園蛛會迅速吐出漫天的蛛絲把獵物層層罩住,使獵物根本來不及抵抗。待獵物被包裹嚴實後,園蛛用毒牙在獵物身上紮幾個洞,然後撤下來,蹲到一邊休息,直至獵物不再掙紮,徹底平靜下來後,才大搖大擺地返回搏鬥現場。這時就沒有什麼危險了。然而對於狼蛛來說,它的天職似乎就是冒險。除了那一往無前的勇氣和鋒利無比的毒牙,它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可以利用。在如此不利的情況下,去對付那些凶猛異常的獵物,它隻有充分發揮自己過人的技巧,才能將獵物玩弄於股掌之間;隻有充分運用它極其迅速的殺招,才能一舉摧毀它的敵人。摧毀到什麼程度呢?看看我從蜘蛛洞中拉出的蜜蜂屍體,你就應該有一個直觀的認識了。一旦“地表深處的哀鳴曲”——也就是蜜蜂那刺耳的嗡嗡聲——停止,我就迅速插入一隻鑷子,拉出來的昆蟲屍體慘不忍睹,吸管低垂,腿腳殘缺。當我把蜜蜂的屍體拉出洞口時,它的腿不會有一絲微顫,這場悲劇已經結束了。蜜蜂的死是瞬間發生的事。

我每次從蜘蛛那令人恐怖的屠宰場拉出昆蟲屍體時,都會一次又一次地驚歎,這些昆蟲喪命竟如此之快。因為兩種動物在力量上幾乎相同:我是從體形最大的熊蜂中挑選蜘蛛的對手的。它們的武器也不相上下:熊蜂的“鏢槍”和蜘蛛的毒牙有一比,我認為前者的一蜇甚至比後者的撕咬更為厲害。塔藍圖拉毒蛛究竟有什麼絕招,每回都占先機。此外,它又憑什麼在如此短暫的激戰中,全身而退,毫發無損?它每次都大勝而歸,一定用了什麼狡詐的招數。雖然它可能乘人不備用毒,但是說什麼我也不會相信,僅憑在對手身上胡亂注射一點毒液就能產生如此駭人聽聞的慘狀。即使最毒的蛇,在捕殺獵物時也要鬥上幾小時才能有這樣的效果,而塔藍圖拉毒蛛卻連一秒鍾都不用,真正稱得上殺人不眨眼了。

因此,我們應盡力尋找一個合適的說法來解釋這種迅速死亡,毒蛛的致命性關鍵之處在哪兒呢?在熊蜂身上是不可能找到答案的,它們進了蜘蛛洞,而謀殺又是發生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即使用放大鏡,我們也不能在蜜蜂屍體上發現任何傷口,由此可見蜘蛛所用武器之精良。

也許讓兩個對手麵對麵攻擊更能發現問題。我就經常把塔藍圖拉毒蛛和熊蜂放在同一個瓶子裏。沒想到,它們竟然互相逃竄,看樣子它們都不想成為對方的俘虜。我曾經讓它們在一起待了24小時,然而令人失望的是,任何一方都沒有主動侵犯的意思。表麵上看來,它們彼此漠不關心,其實是在拖延時間考察對手的實力,而不會貿然進攻。這樣,每次試驗總是無功而返。

換用蜜蜂或黃蜂與塔藍圖拉毒蛛做實驗時,我曾取得過成功。但是激戰發生在晚上,因此我還是一無所獲。隻在第二天早上,發現蜜蜂與黃蜂均被消滅了,最後隻能憑塞在蜘蛛上顎的肉屑,才能證明它們曾經存在過。柔弱的獵物成為蜘蛛午夜的點心。

麵對一隻頗具威脅的獵物,蜘蛛並不主動攻擊。對被俘的恐懼冷卻了獵手的激情。兩位運動員相互間的敬畏,使得它們彼此保持一定的距離。

如果我們把角鬥場的麵積減小,我們改用一隻直徑僅供一位角鬥士容身的試管,把熊蜂和塔藍圖拉毒蛛放入試管,結果仍不如意,它們隻發生了一場小小的爭吵。如果熊蜂在試管下麵,它會以背著地,用腿來抵擋蜘蛛的進攻,沒有抽出毒刺。而蜘蛛呢,也用長腿來控製局麵,它盡量把身體撐離光滑的玻璃管,並盡可能遠離對手。然後,它就會停下來靜候鏖戰的到來。很快那隻粗魯的熊蜂發動進攻了。剛開始時應該說是熊蜂占據優勢,塔藍圖拉毒蛛隻是靠著長腿自衛,左推右擋,使敵人遠離自己。總之,兩個對手除了激烈地扭打在一起外,並沒有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狹小試管中的搏鬥一點也不比闊大瓶子中的戰鬥激烈。一旦離開家,蜘蛛就變得膽小如鼠,它幾近倔強地拒絕戰鬥;雖然熊蜂舉止輕佻,總是先行挑釁,但事實上,熊蜂也不願意和蜘蛛進行殊死搏鬥。

最終我不得不放棄實驗。我們必須強迫塔藍圖拉毒蛛參加決鬥,逼迫它拿出在自己堡壘時戰鬥的猛勁來。當然,我們也不能再用熊蜂了,這個家夥總是一頭撞入蜘蛛洞中,使我們觀察不便。我們必須找一個合適的替補選手,一個不那麼喜歡鑽洞的選手。木蜂就是合適的對象。在我家的蜜蜂中,它體形最大,也最強壯。這種蜜蜂身著黑天鵝絨,撲扇著一對紫紗般輕盈的美麗翅膀,出沒於花園,停泊在鼠尾花之上。而它的個頭超出熊蜂足足一英寸。它的毒針毒性很強,被它蜇過,皮膚馬上就會腫脹,並伴有長時間的持續性劇痛。在此項研究中。我留下了許多珍貴的記憶。後來發生的事也證明,它的確是塔藍圖拉毒蛛的強勁對手。

我成功地讓塔藍圖拉毒蛛掂出了木蜂的分量。我把一定數量的木蜂一隻隻放到玻璃瓶中。瓶子雖小但是瓶頸卻夠大,足以覆蓋毒蛛洞穴的入口。我挑出來的獵物很凶猛,足以對雌獵手造成威脅。而我選出的獵手更是百裏挑一。我選擇那些最強壯、最勇敢和最饑餓的毒蛛作為獵手:我把綁有麥穗的植物主莖伸進蜘蛛洞。如果它行動迅速,如果它體形高大,如果它有足夠的勇氣爬到洞口,它就具備了成為一名優秀獵手的資格。如果它做不到以上幾點,它就沒有資格參加遊戲。

在選定了角鬥的選手後,我錯把一隻裝有木蜂的瓶子倒過來蓋在已選定的蜘蛛的洞口處。蜜蜂在玻璃瓶中“嗡嗡”直叫,如臨大敵;而雌獵手則從洞穴神秘的深處往上爬,趕到入口停下來等待觀望。我也在等待。15分鍾過去了,30分鍾也過去了,仍沒有發生任何事情。蜘蛛轉身往回走:可能它認為在這種情況下出擊太危險。然後我試第二個、第三個直至第四個蜘蛛洞,情況仍然沒有改變。塔藍圖拉毒蛛拒絕離開它的安樂窩。

因為我堅持不懈,幸運終於向我微笑了。這之前我差點就要放棄了,特別是暑天酷熱難耐,我幾乎喪失了繼續試驗的勇氣。有一隻勇敢的蜘蛛突然衝出洞來,毫無疑問,它一定是因為長期不能出門捕食而激起了戰鬥的欲望。眨眼間,悲劇在玻璃瓶裏發生了,不可一世的健壯的木蜂戰敗身亡。

雌殺手究竟在何處給了死者以致命一擊呢?現在可以清楚地回答這個問題了。塔藍圖拉毒蛛在行凶以後並沒有馬上逃走,它的毒牙仍深深地插在木蜂頸背上。這個殺手果然具有我所推測的本領,總是能擊中要害,將毒牙刺進獵物的神經中樞。總之,獵物身上隻留下一個傷口,一個快速致命的傷口。

看到這種殺戮技巧,我很高興,連被日光曝曬出的水泡也似乎好了一些。但偶然事件並不等於慣常事件,俗話說 “一燕不成夏”,輕率地以偏概全必成大錯。我所見的究竟是偶然的,還是真正有組織有預謀的謀殺行為呢?我又試驗了其他的狼蛛。但耐心地試了許多隻以後,我發現,沒有一隻願意從洞裏衝出來,去攻擊那些木蜂。它們的膽子太小,不敢接受可怕的挑戰。那麼什麼才能讓狼蛛跑出樹林,讓塔藍圖拉毒蛛衝出洞穴呢?隻有饑餓。顯然,如果這些蜘蛛像前一隻一樣,饑腸轆轆,一定會向蜜蜂猛撲過去,謀殺場麵也將在我眼前重演。而獵物的後頸上會再次留下傷口,於瞬間喪命。如果我提供相同的條件,這些殺手都會犯罪。從早晨8點到午夜,又有兩次謀殺發生,證實了我的結論。

我認為,我所看到的已經足夠證明我的推論。這個身手敏捷的昆蟲殺手,已經暴露了它的殺蟲秘密,它向我展示了南美大草原的屠夫所擁有的精準的捕殺技巧。

不過我還需做室外實驗,而不是幾個室內實驗。因此,我收集了一些毒蜘蛛,並把它們放到瓶子中養起來,用來觀察蜘蛛毒牙咬獵物不同部位的傷害效果,以及毒液的毒性。我用前麵說到的方法捉了幾隻蜘蛛,分別放進事先準備好的12隻瓶子和試管。我的實驗室裏滿是這些猙獰古怪的狼蛛,如果誰突然看到,肯定會連聲尖叫。

雖然塔藍圖拉毒蛛蔑視對手,或者擔心進攻的後果,但是對於送到嘴邊的肥肉,它也不會有絲毫猶豫,馬上使出毒牙咬一口。因此當我用夾子夾住昆蟲,把昆蟲的胸部送到蜘蛛嘴邊時,如果它還沒有對試驗厭倦,就會立刻亮出毒牙刺向獵物。

我首先用木蜂當試驗品,觀察被蜘蛛咬後的結果。當蜜蜂的脖子被蜘蛛的毒牙刺過後,馬上就命喪黃泉。這是我在蜘蛛洞口親眼見到的。而當蜜蜂的腹部被蜘蛛毒牙刺傷後,我立即把它放入一隻大玻璃瓶中,並鬆開鑷子讓它自由活動。蜜蜂一開始還像沒受重傷一樣,行動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它依然鼓動著雙翅“嗡嗡”地叫。然而30分鍾不到,死神就把它帶走了,隻剩下一具軀殼靜靜地仰臥或側臥在瓶底。或者30分鍾後它的腿還在顫動,腹部還在輕微地抽動,雖然生命尚未終結,但這垂死的蜜蜂頂多隻能堅持到第二天。

試驗得出相同的結論,我不得不相信:強壯的蜜蜂被蜘蛛的毒牙刺中脖子時,會當場喪命;而蜜蜂的其他地方,如腹部被刺中時,至少還能支撐半小時,也就能利用“鏢槍”、上顎或腿來進行報複,也能讓狼蛛吃點苦頭。這種現象我也曾看見過。有時蜘蛛在用毒牙刺蜜蜂時離蜜蜂的毒刺太近,反而被蜜蜂的毒刺所傷,24小時後就會毒發身亡。因此,在對付這種危險的獵物時,蜘蛛需用毒牙刺中獵物脖子上的神經中樞,讓它快速死亡。否則,蜘蛛的生命就會受到威脅。

蚱蜢是我實驗中的第二種犧牲品。我使用了和人的手指一般長短的綠蚱蜢和大頭蝗蟲。這些昆蟲被蜘蛛咬了脖子後,出現同樣的結果,它們迅速喪命。而其他部位,特別是腹部被咬,它們都能咬牙撐過一段時間後才死亡。我曾親眼看到,一隻蚱蜢被蜘蛛咬中腹部後,頑強與死神抗爭了15個小時才平靜地告別生命。開始它也試圖爬出瓶去,然而鍾形試驗瓶的直壁成了囚禁的獄牆,最終它從光滑的瓶壁上掉下來斃命。

蜜蜂這樣細小的生物被咬後,不到半小時就會停止抗爭,而蚱蜢這種粗壯的反芻動物,卻能堅持一整天。如果不考慮不同生物器官的敏感度,我們可以得出如下結論:如果一隻昆蟲的脖頸被塔藍圖拉毒蛛咬中,昆蟲會當場喪命,即使它體形巨大;假使咬中的是身體的其他部位,最終昆蟲仍會死亡,但是要過一段時間才死,而時間長短則隨昆蟲的不同而不一樣。

這就解釋了為什麼爬出洞的塔藍圖拉毒蛛在麵對那些肥碩誘人但卻危險異常的獵物時,會在洞口猶豫一段時間的原因了,這段時間對於實驗者來說實在令人煩惱無比,又無計可施。它們拒絕攻擊的主要對象是木蜂。事實上,僅憑勇猛是不能捕捉到木蜂的,如果蜘蛛沒有抓住機會給予致命一擊,而是胡亂地在木蜂身上咬一口的話,它的生命就會受到垂死掙紮的木蜂的威脅。隻有後脖頸才是最脆弱的部位,隻有咬中後脖頸後才會使對手立即死亡,咬中其他部位均不會產生這樣的效果。如果不立即置木蜂於死地,那就意味著它將被激怒,變得更危險。

顯然蜘蛛深知其中的道理。因此它會看準一個最恰當的時機,以洞穴入口作掩護而迅速撤退,幸運的話,它會輕而易舉地咬中大蜜蜂的脖頸,可以從容地目睹那龐然大物在它麵前轟然倒地,再迅速撲上前去吃食。如果情況不妙,出於對暴戾獵物的懼怕,它就會躲進洞去,這就是為什麼我要變換兩個觀察點,並在每個觀察點花上4個小時觀察塔藍圖拉毒蛛捕殺獵物的原因。

以前,受到昏迷黃蜂的啟發,為了麻醉昆蟲,我曾試圖給一些小昆蟲注射氨水,如象鼻蟲、吉丁蟲、金龜子,它們嚴密的神經係統使我的生理學試驗非常成功。我像一名小學生準備聆聽老師的講課一樣,認真地為吉丁蟲、象鼻蟲注射麻醉劑。為什麼今天我不能模仿這位專業殺手——塔藍圖拉毒蛛呢?

於是我用一個細針筒,把氨水注入木蜂或蚱蜢的頭蓋骨底部。很快這些昆蟲便挺不住了,除了自然地抽搐幾下之外再沒有其他動作。在受到如此刺鼻的液體攻擊後,它們的頸部神經節停止了工作,然而,它們並不會立即死亡,劇痛會折磨它們一段時間。這個實驗結果並不完全令人滿意。為什麼注射氨水的昆蟲不會立即死亡呢?

這是因為,我所用的氨水的致命性根本不能與蜘蛛毒液的毒性相比,至於狼蛛的毒液有什麼令人害怕的毒性,看看下麵的文章你們就會有所了解了。

我故意讓塔藍圖拉毒蛛在一隻正欲離開鳥巢學習飛翔的小麻雀腿上咬了一口。被蜘蛛咬過的傷口馬上流出了一滴血,剛開始時傷口是一圈微紅色,然後變為紫色。這隻鳥兒的傷腿立即就癱瘓了,不能運動,隻能靠身體其他部分來拖動,而腳趾則腫脹成平時的兩倍。小鳥隻能用另一隻腳單腿跳躍。除了這些,小傷員似乎並沒有其他不適,胃口也很好。我女兒還喂它吃小飛蟲、麵包屑和杏仁肉。它狀態良好,重新恢複了力量,連那條為科學而犧牲的腿仿佛也將恢複健康——當然這僅是我們的一廂情願。12個小時後,治愈的希望越來越大,傷員也愉快地進食。如果我們喂食動作慢了,它甚至會像嬰兒般哭鬧,但是它的腿仍然不能行動,於是我暫時麻醉它的傷腿。兩天以後。它開始拒絕進食,小麻雀用皺巴巴的羽毛把自己包裹起來,縮成一團,沒有任何動靜,隻是不斷地抽搐,它在拒絕死神的到來。女兒把它捧在手心裏,用呼出的熱氣來溫暖它。然而抽搐變得越來越頻繁,一陣喘息後,一條生命消失了。

那天我們全家人進晚餐時,氣氛非常冷淡。從家人緊閉的雙唇中,我聽到了責備,因為我的實驗都是在他們眼皮底下完成的。我也聽到了他們對我的殘忍的無聲控訴。顯然,那隻不幸的小麻雀的死令我的家人十分悲痛。我的良心也並非沒有一絲不安,為了這麼一點成功,我付出的代價顯然太大了。我並不是那種對一切都無動於衷的人,無緣無故就把活生生的狗開膛剖肚。

然而為了科學,我卻鼓足勇氣,又用鼴鼠來重新開始實驗。那隻鼴鼠是在萵苣地裏被我捕獲的,很能吃,要讓它待上一些日子,你就要備下足夠的口糧,不然它會有餓死的危險。在實驗過程中,我必須每過一段時間便為它提供一頓適量的飯菜,不然,縱使它不會因傷而死,也會被活生生地餓死。因此實驗之前我不得不想辦法讓小囚徒在實驗過程中維持生命。我將鼴鼠裝進一個大容器,不讓它輕易脫逃,還備有多種昆蟲供它享用,有甲殼蟲、蚱蜢,特別是蟬,這些昆蟲都是它的美食。在觀察鼴鼠24小時之後,它良好的狀態使我確信鼴鼠對我定的菜單非常滿意,正在享受它的囚禁生活。

然而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我終究還是讓塔藍圖拉毒蛛在它鼻尖上咬了一口。被咬之後,鼴鼠總是用爪子抓搔鼻子。它感覺那地方像被火燒過一樣,又痛又癢。從那以後,每餐按定量擺到它麵前的蟬它吃得越來越少。到了第二天晚上,它甚至開始拒絕吃任何東西。受傷後大約36小時,鼴鼠便死了,顯然它不是餓死的,因為容器內至少還有三隻活蟬和一些甲殼蟲。因此我們可以說,對昆蟲或其他動物來說,塔藍圖拉毒蛛的致命一咬都是危險無比的。它對麻雀是致命的,對鼴鼠來說無疑也是致命的。

根據前述實驗,我們能得出什麼觀點呢?我還不知道,因為我的實驗僅止於此,沒有再進一步。但是,從我所觀察到的這些情況便足以判斷,被蜘蛛咬中不是一件小事,我們切不可等閑視之。這就是我要告誡醫生的話。對於那些講究理論的昆蟲學家,我還有一些別的話要說:我不得不請求你們把注意力集中在這些昆蟲殺手們的高超技術上,這家夥的技藝足以與“麻醉師”的技藝相媲美。在這裏我用的是“昆蟲殺手們”,這是因為塔藍圖拉毒蛛得與其他種類的蜘蛛,特別是那些捕獵從不用蛛網的蜘蛛共享這一“美譽”。這些昆蟲殺手以捕殺獵物為生,它們通常給獵物脖頸上的神經中樞以致命一擊,使獵物迅速死亡;而“麻醉師”為了保證幼蟲食物的新鮮度,隻是刺中獵物脖子的神經中樞,使之不能動彈,處於麻醉狀態。雖然兩者均是攻擊獵物的神經中樞,但是捕獲目的的不同,使它們選擇不同的攻擊部位。昆蟲殺手要置獵物於死地,消除對自身的危險,攻擊的是獵物的脖子。“麻醉師”隻想麻醉獵物,它根據獵物的特殊生理結構,不攻擊脖子而選擇脖子以下的部位,有時隻攻擊一處,有時攻擊三處,甚至是獵物全身,這要根據獵物的生理結構來定。“麻醉師”們,至少它們中的一部分,對脖子神經中樞的重要性是十分清楚的。我們曾見過咀嚼毛蟲頭的沙蜂,也見過使勁撕咬螽斯腦袋的綠泥蜂,它們隻是為了使獵物不能行動,所以這隻能算是攻擊腦袋,甚至是某個不致造成重大損害的部位。它們小心翼翼,不讓自己的毒針刺傷這些獵物的重要部位。它們從未想過要用毒針來殺死獵物,因為它們的幼蟲不喜歡吃死屍。隻有蜘蛛喜歡把自己的匕首四處亂刺,而且專挑那些要害部位,以此激起劇烈反抗。它們要迅速消耗對手的體力,得到糧食,它們將毒牙紮進別的動物小心避開的部位。如果以上這些巧妙而科學的殺招不是蜘蛛的本能,而是後天養成的習慣,那我實在想不出這是如何養成的。自然法則雖已存在,但事實不容否認,無論如何,理論的迷霧是遮蓋不住事實的。

二、虎紋園蛛

當瑟瑟的秋風吹來的時候,昆蟲們無所事事,它們紛紛向我們揮手告別,躲到一個溫暖、舒適的地方享清福去了。因此,觀察者隻能在溫暖的天氣裏,到一些偏僻地方才能覓得這些昆蟲們的芳蹤。比如,沙礫之中,石塊底下,或斷枝殘樁堆裏,隻要堅持不懈,你總會有一些驚喜,就像一件精美的藝術品突然撞入眼簾,讓你激動不已。我認為,幸福就是如此簡單,沒有比找到寶庫更讓人感到幸福的事了。

在柳林和矮樹叢下的雜草中仔細搜尋,你就能發現精彩世界的幸福時刻。我眼中的精彩世界就是虎紋園蛛的小屋,這是一件由屋主人精心創造的藝術品。根據生物分類,蜘蛛並不算昆蟲,因此園蛛似乎不該長成這樣。但它無視這種自然分類。這正如動物有8條腿而不是6條腿或有肺囊而不是氣管一樣,對於學生來說,這種嚴格的區分是不重要的。

蜘蛛屬於節段動物,即肢體成節狀結構,這種結構在“昆蟲”和“昆蟲學”的定義中也有表述。以前,為了便於描述,人們稱它們為“節肢動物”,這種稱法淺顯易懂。但現在人們已不用了。他們改用一個浮華的術語“節肢動物門”。想到有人提出這種稱謂是否有真正意義上的改進,我真想罵上兩句!起初,他們用“虎段”,然後又拋出 “節肢”,你從中可以看到動物學仍在原地踏步!從儀態和膚色上來看,園蛛無疑是南方蜘蛛中長相最漂亮的。腹部飽滿鼓脹,像一個大貨艙,足有一個棒子那麼大,黃黑銀三色交織,為它係上了色彩斑斕的腰帶,沿著它的肥腰,均勻分布著8條修長的腿,腿上有著隱隱的淡褐色圓環,看上去就像是8條強壯的輻條向四處發散。它喜歡以各種小獵物為美食,在蝗蟲蹦跳、飛蟲盤旋、蜻蜓舞蹈或是蝴蝶蹦躍的地方,隻要能找到織網的 “腳手架”。它就會安頓下來。

有時候為了取樂,它來往於溪水的兩岸,穿梭於疾淌的流水之中。偶爾它也會把網織在長青的橡樹叢中,或搭建到鬱鬱蔥蔥長滿灌木的斜坡上,因為那裏有它最愛吃的蚱蜢,但它並不願意經常這樣辛苦勞作。一張垂直的大網,便是它獵取食物的武器。網的結構根據場地的不同而有所變化。網的四周緊緊地掛在鄰近的樹枝上,仿佛無數個船錨一般,網穩穩地停泊在樹與樹之間。其他織網蜘蛛也用這種結構:以某一點為中心,絲以同等的間距向外散開。然後在這個框架上,蜘蛛繼續吐絲,從中心到四周形成主絲幹或橫梁,最後織成了一張大而均勻的網。在垂直懸掛的網的下部,有一條寬寬的不透明的絲帶。以中心為起點呈“之”字狀,往下直至網的邊緣。這條裝飾花線是園蛛的招牌,表現了這位藝術家非凡的創造力。它織完繡品上的最後一根線時,仿佛告訴人家說:“這是某某蜘蛛所作。”因此我們完全能肯定,在無數次來往奔走之後,在織完最後一道絲線時,它肯定是心滿意足的:因為這意味著它可以好幾天衣食無憂。但是,這種自負偶爾也會使它一無所獲,因為過大的“之”字花飾非常影響網的堅固性。另外有時候獵物的抵抗會非常劇烈,因此網的堅固性也常常麵臨這種嚴峻的考驗。

園蛛並不主動選擇獵物,而是端坐於網中央,盡量伸直8條長腿,感受網上任一方向的細小震動。它總是充滿耐心,靜靜地等待幸運的降臨。也有一些弱小的蜘蛛不能控製戰局,雖然纏住了獵物,但在強壯獵物的強勁衝擊下,很快就失去了控製權。特別是陷入蛛網的蝗蟲,腿就像裝了尖尖的馬刺一樣。一陣亂踢亂蹬,很可能掙破蜘蛛網,從而逃脫。但是蝗蟲也不一定每次都能安然脫身。如果它一開始使出渾身解數的話,很可能就會命喪黃泉。

捕獵過程中,園蛛有時會猛地翻過身來,迅速用背部的毒刺——它的刺就像玫瑰花刺一樣尖銳——刺穿獵物的胸膛。園蛛的吐絲器在後腿之間。它的後腿比其他腿要長,呈圓弧形分開。就這點來說,園蛛真該感謝上帝賜予它如此精巧的身體結構。這樣,它吐出的絲不僅能四處延伸,而且不再是一根根的,而是一股股的,像彩虹一樣濃密,最後把獵物牢牢裹在裏麵。在捕食過程中,蜘蛛會向獵物猛噴絲霧,同時,把獵物顛來倒去,綁得密不透風,直至獵物束手就擒。

古時候的角鬥士在對付猛獸時,總是左肩扛著一張疊好的繩網來到角鬥場。當猛獸猛撲過來時,角鬥士會像漁夫一樣,迅速用右手擲出左肩上的繩網,把猛獸罩住,再拉緊繩網,最後象征性地一刺,表示他戰勝了敵人。園蛛捕食時與角鬥士鬥獸時所采取的方法非常相似。它總是用自己喜歡的方式,這種性格使它的進攻套路總是不停翻新。一種辦法不對路,馬上使出第二招、第三招,直至吐盡最後一縷絲。當獵物垂頭喪氣地困在網中後,園蛛才會得意地停止進攻。隻見它如一個得勝將軍,緩步踱向囚犯。它還有一個殺手鐧,那可是比海神的三叉戟還銳利的武器—毒牙。它先用毒牙咬蝗蟲,旋即鬆開,退到一旁,看著獵物在無比悲哀之中慢慢失去知覺。然後,它開始遊戲從不同的地方吮吸獵物體內的液體。最後,當蝗蟲剩下一具幹屍,激不起它的任何興致以後,園蛛就把它丟出網外,重新爬回網中央埋伏起來。其實,園蛛所吮吸的不是屍體,而是一具僅僅處於麻木狀態的昆蟲活體。如果我把一隻被蜘蛛咬過的蝗蟲立即解救出來的話,這個家夥又會恢複生龍活虎的樣子,好像從來沒有受過傷害。因此,蜘蛛在吮吸獵物的汁液前並沒有痛施殺手,它隻讓獵物處於昏迷之中,無法行動。也許這種人道的咬法更能刺激它吸取獵物汁液的欲望。也有可能,屍體的體液是停滯不動的,不適宜蜘蛛吮吸,蜘蛛們更容易從一具鮮活的身體中抽取體液。

也許死在它嘴裏的犧牲品數量令人震驚,但嗜血的園蛛仍講究鬥士的藝術,盡量克製自己不用毒針,肥胖的灰蝗蟲,體健力強的蚱蜢,即使是麵對這些長相威猛的昆蟲,蜘蛛也麵無懼色,隻要它們一昏迷,就會被蜘蛛吸幹體液,成為僵屍。但是不小心撞入網中的巨形昆蟲往往能撕破蛛網逃命,因此蜘蛛很少能夠捕到這種昆蟲。有時,我會故意捉一些昆蟲放入蛛網,然後讓蜘蛛完成餘下的任務。毫不吝惜地吐絲,毒昏獵物,吸幹獵物。園蛛使用毒針的次數越多,成功捕獲大獵物的次數也越多。

我還見過比虎紋園蛛幹得更漂亮的。這一回我研究的是紡絲園蛛,這種園蛛有著寬闊的、布滿花紋的銀色腹部。與其他蜘蛛一樣,它結的網麵積也很大,垂直懸掛著,也有一條“之”字形標誌性絲帶。在研究時,我把一隻苦苦哀求的螳螂放到它的網中。螳螂進化得很好,能隨著環境的變化而隨意改變膚色,因此,總能逃脫攻擊者的魔爪。無論是溫順的蝗蟲,還是凶猛的魔王,蜘蛛都已經沒有機會選擇了。而這隻螳螂隻要舉起它的刀鋸就可以劃破蜘蛛的肚皮。蜘蛛敢不敢接受挑戰呢?這回,蜘蛛並沒有立即發起進攻,而是靜靜地端坐於網中央,默默地積蓄力量,以對付這個令人生畏的獵物。它將耐心地等到獵物的肢體被絲密密地纏住為止。終於,它發動進攻了。而同時,螳螂把肚子縮成一團,豎起雙翼像高高揚起的船帆,並張開嘴露出鋸齒般鋒利的牙齒。總之,它用魔鬼般可怕的神態向它的敵人宣戰了。然而蜘蛛並沒有被螳螂凶神惡煞的樣子嚇倒。它一邊傾盡全力向螳螂身上猛吐蛛絲,一邊盡量張開背上的毒刺猛刺獵物,為了製服眼前的大敵,它幾乎用盡了吃奶的勁兒。螳螂可怕的鋸齒和殺傷力極強的長腿被蛛絲團團圍住,立起的螳螂翼也消失在厚密的蛛絲裏,但是它凶惡的姿態依舊。

就在人們認為螳螂大勢已去時,這個已經被五花大綁的家夥突然猛地一扯,蜘蛛還沒來得及抵抗,就從網上跌落下去。當然蜘蛛跌下網隻是一個意外。一般情況下,蜘蛛會從吐絲器中立即吐出一根絲,像保險繩一樣將身體吊在空中,從而安然脫離危險。當場麵平靜之後,它便會收緊保險繩,重返網中。掛在空中的蜘蛛須收緊大肚子和後腿。這會影響絲的供應,此時吐出的絲就會變得細軟。所幸戰事已經結束了,那頭凶猛的獵物已經被蛛絲層層捆紮,看不到了。蜘蛛也不用再咬上一口就鳴鑼收兵了。

為了捕獲這隻可怕的獵物,蜘蛛吐盡了它的庫存,這些蛛絲加起來足夠搭建許多蛛網了。但是蜘蛛並不會因為潛在的危險而束縛自己的行為。過分的謹慎是沒必要的。在網中央短暫休息之後,為了填飽肚子,它又將捕殺下一個目標。獵物到手後,蜘蛛會在獵物身上割開多處淺口子,然後從每道割縫處吮吸獵物的體液。

因為食物實在太豐盛了,蜘蛛就餐的時間每次都拖得很長。有一次,我觀察一隻貪吃的蜘蛛就餐,竟然前後花掉10個小時。這隻蜘蛛不斷地變換吮吸點,以確保每一個吮吸點的體液都被吸幹。最後夜幕降臨,我才不得不停止觀看它這種恣意妄為的就餐行為。第二天早晨,我發現螳螂的幹屍橫躺在地上,螞蟻們正在急切地舔食蜘蛛的殘羹剩飯。

園蛛與眾不同的不僅是它的捕食藝術,還有它在建巢過程中表現出的良好的工業化特點。園蛛吐出的絲包,也就是它用來貯藏蜘蛛卵的小巢,比鳥巢更令人驚奇。絲包的形狀像一個倒置的熱氣球,大小和鴿子卵差不多,由下至上逐漸變細,沒有頂部,就像一個被削掉的梨子,周圍還裝飾有扇形的花邊。小巢緊附在嫩枝上,所以被拉長了許多,像一顆優美的鵝卵石,靜靜地懸在枝丫上、角落裏。小巢頂部是空的,像一個火山口,平時有絲蓋封閉。其他部分也有厚實的絲層包裹,一般很難撕破,也不容易受潮。絲罩是黑色的,呈紡錘形,漂亮的波浪經緯為小巢增色不少。這層絲的作用也是顯而易見的,它像防水層一樣,露水和雨絲都無法穿透。為了免遭一年中惡劣天氣的侵襲,小巢建在草堆或貼近地麵的封閉位置上。如果我們用剪刀剪開頂部的絲蓋,就會發現外層之中還有一層厚厚的絲,呈淡紅棕色。這些絲並不是蜘蛛編織的,而是從口中吐出的。這層填料毛茸茸的,密不通風,就像是一床無與倫比的棉被。它是那麼柔軟舒適,即使是再軟的天鵝絨也難以相比。它是一層屏障,防止巢內熱氣散出。

小巢如此安適,究竟是獻給何方神聖呢?讓我們再來看一看:在這層柔軟的棉被中央掛著一隻圓柱形的袋子,底部是圓的,頂部卻是四方形,用蓋子封了起來。袋子用優質的絲緞編織而成,園蛛的寶貝卵就裝在裏麵。這些卵漂亮得像橙色的小珠子,體積有豌豆那樣大。這就是蜘蛛嚴加保護,使之不受嚴寒侵擾的寶貝了。

通過以上介紹,大家一定對小巢的構造有所了解,下麵再探究一下蜘蛛是如何建成這個溫暖舒適的小屋的。觀察蜘蛛如何建造小巢並非易事,因為虎紋園蛛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夜貓子”。它在靜謐的夜晚工作,因為隻有這樣它才有清醒的頭腦,去遵循建巢的種種複雜規則,而按照這種工業化的規則,才不會出現疏漏。偶爾,在淩晨時分我也會碰巧撞見它在忙碌工作,這使我可以對我的觀察進行總結。大約到了8月中旬,我就開始忙於研究蜘蛛的鍾狀小巢了。首先蜘蛛會在圓屋頂的角落裏拉起一些絲線,搭起棚架。而絲棚的懸掛點多為嫩枝、草莖。在這些搖晃不定的地方,園蛛無須抬眼,隻是俯下身來專注於工作。由於它的吐絲器運轉正常,所以建巢工作一切順利。隻見蜘蛛緩慢地有條不紊地工作著,腹尖四處搖擺,一會兒是左右搖,一會兒又是上下搖。但園蛛決不是胡亂吐絲,它總是在某處集中噴吐,直至形成一個邊緣高中間低的絲包為止。這個絲包須有一厘米左右的深度才能滿足要求。絲包小巧玲瓏,十分精致可愛。然後蜘蛛會用繩索把絲包係在離自己最近的絲線上,並盡量把它張開,特別是開口處。做完以上工作後,蜘蛛會稍作休息。緊接著,它在絲包上一個接一個地下卵,直至填滿絲包。絲包似乎經過專門設計的,既裝下了所有的卵,又沒浪費一點空間。

蜘蛛下完卵後,稍作休息,我趁機打量了一下那堆橙色的蜘蛛卵。但是不容我細看,蜘蛛又開始工作了。下一步工作便是密封絲包。這一回它的工作方式有所不同。腹尖不用四處搖擺,而是沉下去接觸一個點,退回來,再沉下去接觸另一點,這裏一下,那裏一下,接觸的點呈相互關聯的鋸齒狀分布。同時,邊移動後腿邊向外吐絲。這樣一來,絲線均勻分布,形成了一張毛氈或是毛毯。像羽絨一樣的絲毯包著裝滿蜘蛛卵的絲包,有很好的防寒作用。而那些幼蟲將在這個柔軟的絲毯裏待上一段時間,為它們最終離去積蓄力量。

當然這些小家夥需要待的時間並不長。完成上述工作後,紡織器突然改變了築巢的原料,原來它用的是白絲,現在用的卻是淡紅棕色的絲。這種絲比其他蛛絲更細,因為在吐絲時,蜘蛛用它的後腿靈巧地把這種絲攪蛋似的打成了泡沫狀。不一會兒,裝滿蛛卵的絲袋就被這種精美的填料掩蓋住了。此時熱氣球狀的外部形狀也已經大體成形,小巢的頂部也逐漸變細,像細長的頸子。蜘蛛上下移動,把小巢縫在嫩樹枝上,縫完一邊再縫另一邊,最後的形狀優美而精確,就像在它肚子裏藏了一隻圓規一樣。然而,令人驚異的是,蜘蛛突然又換了原料,白色蛛絲重新出現。此時,白色蛛絲被用來編織絲包外層。因為要有一定的厚度和密度,因此這項工作成了整個工程耗時最長的工作。起初,蜘蛛會四處猛吐絲線,保證在層數上滿足要求。園蛛特別關心細長頸部邊緣部分的結構,它把這部分設計為鋸齒狀,並用絲線把它掛起,形成小巢的主要部分。完成這部分的建造以後,蜘蛛就不再碰了,除非實在是有加固的必要。在懸掛時,這部分會形成一個如火山口似的缺口,所以需要封閉。蜘蛛會像封存卵袋一樣,用一隻塞子把缺口封閉起來。當上麵所有的準備工作就緒以後,小巢的外部裝飾才真正開始。

蜘蛛此時會前前後後忙得團團轉,但不會再碰已經完成的編織成果,而是有節奏地吐絲,再把吐出的絲繡在小巢外部,用作裝飾。在此期間,蜘蛛的腹部一直會有規律地擺來擺去。蜘蛛用這種辦法,將蛛絲梳理成均勻的鋸齒形,幾何形狀之精確絕不亞於我們人類用機器生產出來的棉線。外部裝飾工作是一個枯燥又辛苦的工作,需要蜘蛛不斷地重複那幾個單調的動作。隔一會兒又要向上挪幾步,換一個工作地點。最後蜘蛛來到熱氣球狀小巢的開口處。它把腹部抬起,開始動手給小巢鑲邊。這也是最關鍵、最基礎的工作。因為接觸麵太大,有時絲線會卡在星狀飾邊裏,在其他地方,僅僅動動後腿就可以解決問題了。而這時我們不能像在其他地方一樣,幫它把絲解開,因為這很容易使巢的邊緣斷裂。蜘蛛結網的工作是用白絲來完成的,而建築小巢的最後工作卻是用棕色絲完成的。最後它第三次變換原料,采用褐色絲來做原料。它從小巢上端到下端縱向吐絲,造就了一條變幻多彩的絲帶。

完成這個工作後,建巢工作才大功告成。蜘蛛會慢慢地踱著方步而去,甚至連看都不看它所建造的絲包一眼。因為餘下的事已經不再讓它感興趣了,時光與陽光會替它照看孩子。它已感到日子不多了,時光匆匆從網洞裏穿過。就在身旁,那一排整齊的小草裏,它為孩子們建造了一座神聖的小屋,而它也將要離它們而去。因為為了建屋它吐盡了最後一縷絲,現在即使回到網上也沒有什麼用了,它已經無力繼續捕捉獵物了。而且,前些天的好胃口已經一去不返。這些天來,它拚命想延續自己的生命,但是一切都無濟於事,它的生命已枯萎,行動已遲緩,最終不得不離開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