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獵 鳳
老丁拐和小丁拐搬著個馬紮坐在天井上納涼嗑牙。
小丁拐說：“大(爹)，你見過鳳凰嗎？”
老丁拐說：“見過啦。”
小丁拐說：“鳳凰是甚模樣哇？”
老丁拐說：“鳳凰是一般人都看不見摸不著的！沒有大富大貴命，甭說瞅見，就連做夢都夢不見咧！”
小丁拐說：“大說的不充假。”
老丁拐說：“呔，大人說話如釘釘嘛！俺這腿，就是為逮鳳凰時落下的殘根哩！”
老丁拐自豪地拍拍自己的瘸腿說：“俺十歲那年，你爺爺告訴俺，說鳳凰往往都是選在更深夜闌的時候，躲在石頭縫裏下蛋孵兒。夜晚俺就瞄你老爺子熟睡成一攤爛泥，一個人偷偷摸到鳳凰山上……”
小丁拐說：“逮住了嗎？”
老丁拐說：“嗨！命中沒注福祿命，‘王’字總是少一橫唄！都怪俺忒性急，沒等鳳凰棲巢，俺就撲上去呐！結果俺一腳蹬空，摔斷了腿……”
“哦……”小丁拐不無惋惜地點點頭。怪不得村裏人都說守財二叔的兒子是鳳凰蛋哩！還有麻臉三婆子，總是奚落大大說：落架的鳳凰比雞強！此時的小丁拐雖不知道鳳凰為何物，但村裏人都這樣說著風凰，看來風凰就是一個很了不起的東西了。當下小丁拐對老丁拐說：“大，我能得到那隻鳳凰嗎？”
老丁拐搖著蒲扇狡黠地笑笑卻默不作聲。
那個夜晚，小丁拐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困不著。他老想著那隻鳳凰。後來好不容易合上眼皮，卻又夢見那隻鳳凰。夢中，他見那隻鳳凰蹲在自已的床頭，引頸高吭，身邊還下著—兜蛋。那蛋，碩大無比，圓的，扁的，長的，方的，閃著金光。
小丁拐醒來後就把這個夢告訴老丁拐。
老丁拐說：“今天我帶你去打獵。”
老丁拐和小丁拐就一前一後狗獾樣鑽進林深葉茂的鳳凰山。村民們已十幾年沒進山打獵了。進山狩獵在現今已是禁止的事了。
小丁拐說：“大，離鳳凰下蛋的地方還有多遠呀？”
“就在前麵不遠的地方！”老丁拐不耐煩地搶斷小丁拐的話，七拐八彎擇一個枝葉陰翳遮天蔽日的地方，和小丁拐掩藏在那裏一動不動，“呶，臥著甭出聲，那東西靈性得很！”
小丁拐就屏聲斂氣死死地盯住前方。果然，就有一隻紅冠子、長尾巴的火紅大鳥，火焰樣金光閃閃地從枝頭上蹦跳到地下，東張西望，悠閑地四處覓食。
老丁拐說：“這就是鳳凰。”
小丁拐說：“這就是鳳凰！”
就在小丁拐的話尾還未落音的當兒，老丁拐已把中指扣進了板機。小丁拐的腦際一瞬間—片空白。當他下意識閃出身撲向那隻火紅大鳥時，老丁拐的槍口已“當”地迸出一縷藍煙，滿槍膛的火藥片全部嵌進小丁拐的屁股上。那隻漂亮的火紅大鳥驚走了。小丁拐卻倒在了血泊中。老丁拐拋了鋼槍呼喊著奔向兒子。兒子的屁股已成了“血染的風彩”。
老丁拐踉踉蹌蹌背回小丁拐。小廠拐終因失血過多以致昏迷。小丁拐的槍傷發作了。老丁拐嚎啕大哭，翻過一架山，請來郎中。那郎中研碎草藥，通過外敷和內服，兩天之後小丁拐才算從昏睡中脫險。守候在小丁拐身旁的老丁拐，淚痕斑斑。
“大，沒有打著那隻風凰吧？”小丁拐蘇醒後關心地問。
“冇。都怪大不好，騙你哩！其實那是隻野雞，世上哪有什麼鳳凰呀！”
“那你咋說你的腿，是逮鳳凰落下的呢？”
“大逗你玩咧，大那時看見的也是隻野雞……”
“既然沒鳳凰，那你幹嗎還津津有味地講鳳凰嗬！”
“伢子，反正人們都這麼說，等你長大了，慢慢也就會懂的!”
小丁拐再沒吱聲，默默中似乎明白了個中的道理。
若幹年後，小丁拐長大成人了。小丁拐也成了一個拐子腿。小丁拐又有了兒子。
小丁拐總是娓娓向兒子講述自己那次獵鳳的英雄事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