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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車子繼續向前開,前麵就是梧桐山了。梧桐山是羅湖與鹽田的分界線,山這邊是羅湖,山那邊是鹽田,具體地說就是鹽田的沙頭角鎮。以前梧桐山沒有隧道的時候,沙頭角是個遙遠的地方。國家在深圳成立特區之後,香港的一個大老板在梧桐山投資開鑿了隧道,從此,沙頭角和羅湖就連接在一起了。

香港的大老板是個戰略投資者,開鑿梧桐山隧之前,在鹽田購置了大量的土地,隧道開鑿通了之後,土地價格自然飛漲,土地升值的收益遠遠高於隧道開鑿的花費。成本收回來之後,開始隧道收費,而且收的很高,小車一進一出二十元,大車一出一進八十元。如此,鹽田的房子就沒有人敢問津了。如果住在鹽田,即便每天出來一次,一個月就是六百,誰這麼傻?所以,深圳人都不買鹽田的房子。深圳人可以不買鹽田的房子,但是不可能不去鹽田,因為深圳的海濱浴場在鹽田,沙頭角在鹽田,海底世界在鹽田,明思克航母在鹽田,大亞灣在鹽田,深圳的東部出口在鹽田,所以深圳人還是要去鹽田,於是,市民強烈要求梧桐山隧道免費開放,更有人大代表聯名提案,終於引起市領導高度重視。

深圳市政府跟那個香港大老板提出贖買方案,就是政府出錢把梧桐山隧道買過來,收歸國有,然後免費對車輛開放。香港大老板的回答是:不是說五十年不變嗎?怎麼還不到二十年就變了?不行!後來政府又提出重新開鑿一條隧道,還是不行,大老板早有先見之明,在當初的合同條款上特意加上了一條,不準開第二條隧道。就是說,必須走他的隧道,必須小車來回收二十,大車來回收八十。消息傳出,市民憤怒了,少數市民甚至說出一些過激的話,說他是故意這樣打壓地價,等地價徹底掉下來了,他再買回去,賣回去之後再免費開放隧道,免費開放隧道之後地價再飆升,飆升完之後再賣掉地皮,可以如此反複操作。

這些當然都是猜測,不管猜測是真是假,鹽田還是要去,車費還是要交。中國是法製的社會,當初政府確實跟人家有合同,確實寫著五十年使用權,確實有不能開鑿第二條隧道的條款。現在人家就是不賣,政府還真沒有辦法。

辦法最後還是想出來了,其實隻要大家眾誌成城一起想辦法,辦法還是能想出來的。想出的是一個倒退的辦法——重新恢複盤山公路。盡管這是一個沒有辦法的辦法,但是它解氣。你不是不賣嗎?我寧可繞道也不走你的隧道。於是,盤山公路重新通車之後,深圳人心照不宣,盡可能走盤山公路,包括像蔡大鵬這樣有錢沒有地方花的老板,也寧可走盤山公路。

蔡大鵬現在走的就是盤山公路。蔡大鵬在走盤山公路的時候,沒有說話,不知道他是心裏想著隧道的事,還是這盤山公路確實危險,必須小心駕駛。

下了盤山公路,黃守仁問:“你是怎麼看出來劉小姐是經過訓練的?”

黃守仁問的可以說是恰倒好處,這個問題充分地體現了他的聰明才智,或者說是體現了他的“會來事”。

黃守仁這樣一問,劉佳麗也從高山回到了地麵。愛聽好話是人的本性,並且這種本性還是有性別的,雌性的指數比雄性高。所以這時候劉佳麗很想繼續聽蔡大鵬的讚美辭,隻是不好提醒罷了。現在聽黃守仁這樣一問,正好問在她的心坎上了。

黃守仁的問題還讓蔡大鵬找到了接口。剛才在梧桐山那邊說了那麼多,其實都是鋪墊,誰知剛剛鋪墊完,就上了梧桐山,上了梧桐山,就引起他思緒萬千,上了梧桐山,就使他不敢說話,至少不敢說讓人分神的話。而鋪墊之後的正話正好是讓人分神的話,所以他隻好忍耐,安全第一,一直忍耐到山下。到了山下,他就想接著剛才的話題,但是找不到接口,這時候,他最盼望的就是黃守仁給他提供一個接口。當然,如果這個接口由劉佳麗自己提供更好,但是他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如果那樣,就顯得劉佳麗淺薄了。劉佳麗不是那種淺薄的人。

蔡大鵬這時候可以說是懷著感激的心情來回答黃守仁的問題了。

在回答黃守仁的問題之前,蔡大鵬先看看劉佳麗,笑了一下,說:“劉小姐不會介意吧?”

“不介意。”劉佳麗說。劉佳麗說著,整個身體好像還抖動了一下,仿佛是把身體做一下調整,調整到與讚美辭更加吻合的位置。

“就拿上車來講,”蔡大鵬說,“劉小姐是先坐上來,然後腳才收進來,而沒有受過訓練的女孩是頭先進來,進來以後再坐下,這就是區別。”

“有道理。”黃守仁說。

劉佳麗笑笑,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