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木裏在做夢,灼熱的沙漠裏、自己暈暈乎乎搖搖晃晃的艱難跋涉著,渴……極度的幹渴快要把自己逼瘋了。水,自己需要水……
一個飄忽的影子不緊不慢的跟著自己身後不遠處,手裏似乎還拎著一把刀。一對冷冰冰的眼睛在死死的盯著自己的右臂……
“不要,不要砍我的手臂……求求你了……不要……”
幹渴焦躁的莎木裏恐懼的在沙地上掙紮爬行,不斷的哀嚎哭泣……
突然,黑影風一般撲了上來……莎木裏大叫一聲一下子醒了過來!
“大部主!大部主?”
那個忠心耿耿護衛頭領還在守著昏睡過去的主人,此時正焦急的看著虛弱的莎木裏。
“水,給我水!”莎木裏嘶啞的聲音就像是石頭在摩擦鍋底一般。
護衛頭目轉身去旁邊的馬鞍上取皮囊,那裏是他手頭最後一點存水了。
小頭目的腳步有些疲憊,扶著馬鞍休息了一下,隨即又努力驅散睡意拿起水囊去照顧主人莎木裏……
啪嗒一下,水囊掉在了地上……珍貴的清水就這麼咕嘟咕嘟的流淌出來,然後消失在幹燥的沙子上麵。
莎木裏還是那個姿勢半躺在一隻馬鞍上,左手虛掩著受傷的右臂似乎在竭力忍耐那劇痛……雙眼緊閉眉間滿是痛苦的神色。隻是、一道傷口就那麼突兀的出現在莎木裏的咽喉之上!
傷口很大很深,深到可以看見骨骼和斷裂的血管……鮮血已經不再流淌,不過早已經打濕了莎木裏的衣裳和皮甲,流到了地上。
莎木裏死了……
一聲淒厲的慘嚎回蕩在戈壁灘上,整個簡陋的宿營地立刻亂了起來……一直持續到了早上。
一個孤獨的騎士獨自騎著馬返身踏上來路,他要去找不知道的仇人去複仇……剩下的人,亂哄哄的吵鬧了一陣就幾人一群各自散去了。
所有人都走了,淩亂的戈壁灘上隻留下了一座孤零零的簡陋墳墓。莎木裏的墳墓。
一個月以後,馬鳴穀和百石寨的騎兵和醉蔭樓的護衛隊廝殺了數次……損失慘重!
西北商路被打通了……六穀部的吐蕃人終於見到了來自大宋的商隊,他們用黃金和皮毛青鹽換來了珍貴的藥物布匹和鐵器!六穀部的大頭人開始和族人謀劃要去大宋出使,覲見大宋皇帝陛下尋求庇護對抗越來越貪婪的黨項人……
終於,一個清冷的清晨。楊離獨自一人騎著馬離開了西北!獨自奔著大宋東京汴梁的方向走去。
陳駒沒有和洪九李尚兩個一起去追楊離,他知道……楊離的意思,就是讓他在這西域站穩腳跟!他是退路……醉蔭樓的一條退路。若是有一日,窅娘報了仇或者沒法報仇了……無論哪一條結果,怕是都無法在中原立足了。那時候……蜀中不行江南不行,隻有退走西域一條路可以走。
楊離沒有去鍾南山盤桓,他知道……那裏有陳真人,還有明月,自己唯一的一個朋友。陳真人早就向他表明了態度……楊離的身上有靈根有悟性,不應該再去俗世間引動殺孽纏身。應該留在鍾南山出世修道去……留給人間太平……”
楊離也不想回南疆,那裏有一個熱情似火的蠻族少女,天天都在思念他、如果他回去了……怕是會對他用強給他生一窩小蠻子,讓他此生再也離不開南疆……
蜀中,楊離也不想再回去了。王小波已經安全的回到了家裏了吧?那是個有擔當的漢子……可自己和他都不是當初山村裏天真無邪的孩童了。
那就去汴梁吧!去看看……去看看燕知堂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去看看那皇宮……那個男人當初被囚禁的地方。聽說官家趙光義已經開始忌憚自己的兒子了……他這種人,會有快樂嗎?
還有,那個女人……她是不是已經回了燕知堂?她當初到底是為了什麼選擇害死自己害死所有的同伴和老師?到底是什麼樣的代價能讓她如此選擇?
三個月後,一個清瘦枯槁的男人提著一把沾染了斑駁鮮血的長劍慢慢的走出了東京汴梁……長劍裝在劍鞘裏,似乎還有隱隱的血腥味傳了出來。
男人的臉上滿是青青的胡茬……眼睛裏一片死寂。
過了汴河,男人一路無意識的向著南方走去,突然……一輛馬車停在了男子的身前。窅娘娘子探出頭來嘶啞著嗓子問道:“不錯……她是當初我安插進燕知堂的暗子!含章書院被毀,那時候我鞭長莫及根本無力救援……”
“可你能示警讓他們離開書院躲避災禍!”
窅娘定定的看著楊離的眼睛……“以王山長的執拗性格,他會那麼做嗎?”
“他是他,你是你……”
“你真的要放棄這一切了嗎?”
楊離搖了搖頭:“本就都是你們這些心有遺恨之人在為往日的心而複仇……我累了,不想再被你們推出來走你們走不完的路。我隻想帶她的骨灰去蜀中含章書院外麵安葬……她說了,讓她為墓地裏的同門守墓贖罪。”
“你不恨她?”
“恨。”
“那又為何帶著她的骨灰?”
“她還了性命,贖罪了。”
“你在怪我嗎?”
“不,我們都是可憐人……”
楊離在馬車旁邊牽過一匹馬,翻身爬了上去。一邊催馬往前走去一邊輕聲說道:“放手吧!陳駒在西域等著你呢……你本就不屬於中原!”
馬車裏麵的窅娘淚如雨下……“那,國主的仇誰來報?”
楊離已經遠去,聲音卻飄飄忽忽的傳了回來……“我連他的麵都沒見過,沒有愛……哪來的恨和仇?”
匹馬遠去,隻留下一串淺淺的蹄印……再未回頭。
三日後,江邊渡口……楊離仰頭喝了一口酒,江風吹動了他額前的幾縷碎發,突然……兩個身影在岸上靜靜地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