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嘉這時才想起,沒問對方的名字,操著半生不熟的上海口音道:"你是哪一個?"
"我叫虞洽卿。"
"虞洽卿,好熟悉的名字。"周玉嘉努力想了想,道:"我想起來了,大鬧公堂案,還有......還有四明公所案,你是寧紹輪船公司總經理!隻怕我高攀不起啊!"
"哪裏話,大妹,都是中國人!"
"好,好!太好了!"兩人當真認了兄妹,虞洽卿送了周玉嘉一枚戒指留念。
這時,一名日本警察走進來,周玉嘉道:"你看,說著說著,吃白食的又來了。"
"別作聲,看他給不給錢。"虞洽卿等那警察吃飯。
那警察一個人點了三四份菜,胡亂吃了幾口,似乎飽了,站起來要走。虞洽卿走過去,示意交錢。誰知警察粗魯地罵了一句生硬的中國話:"支那豬。"然後,嘰哩呱啦地吼起來。
虞洽卿仍然伸手要錢,那警察舉起警棍要打。這時,日本方麵負責陪同的代表慌忙跑過來,嚴厲製止,不知說了些什麼。那警察趕忙付了錢,畢恭畢敬地向虞洽卿深深鞠了一躬,表示道歉,轉身走了。臨去,嘴裏"八格牙魯,八格牙魯"地嘮叨個不停。虞洽卿所懂日語有限,但他知道,日語"八格牙魯"就是漢語"混蛋"的意思。
代表團陸續走訪了幾家,情景大致相同。每個旅日僑胞都是聲淚俱下,訴說自己的苦難。一個清朝末年來日的老翁還跪在地上,三呼"大人",請虞洽卿主持公道。
虞洽卿回去之後,向長崎各界人士提出,保護華僑在日利益,中日平等等要求。日本人不置可否,虞洽卿決定采取強硬態度。日本方麵的態度這時有所變化,但他們把虞洽卿等48人看作是中國最具實力的經濟集團組合,繼續百般討好,仍處在中日睦鄰友好的美夢中。
5月25日,代表團一行經神戶抵達大阪,參加大阪電氣博覽會。大阪商業會議所會頭稻田煙勝太郎知道虞洽卿在長崎所提的要求後極為不滿,在歡迎會上借祝酒之機把他的傲慢無禮強加給中國代表團。
稻田煙勝太郎道:"美國是英國附屬,但美國借助和歐洲各國的經濟力量,急速發展,躍居強國之首。中國發展,舍此徑沒有他途。中國與日本的關係當效法於此,希望中國同行與大日本商界達成共識。"這位會頭居高臨下,大大損傷了代表團的尊嚴。
虞洽卿乘機祝酒,憤然道:"我堂堂中華,屢遭侵擾。凡我國人,無不義憤填膺。洽卿一息尚存,義無反顧,為廢除不平等條約而奮鬥不息。借此提醒諸位:1.本國境內可容他國陸海自由上岸否?則曰:軍權為國家之保障,不可也!2.本國境內可容領事裁判權否?則曰:司法獨立為一國之神聖,更不可改也!3.本國境內可容他國租界否?則曰:領土主權為立國要素,是萬不可也!4.本國內河可容他國自由行駛否?則曰:航權攸關交通主權,絕對不可也!5.關稅可受人束縛否?則曰:關稅主權絕對自由!相互提攜親善,貴在平等二字。欲求中日貿易發展,宜由貴國自動表示讚成敝國取消不平等條約,並請督促貴國政府立即實行。"日本方麵,沒料到虞洽卿如此強硬,隻聽得瞠目結舌。
本來中國代表團原定參觀大阪電氣博覽會之後返航,但日本方麵感到關係惡化,沒有達到目的,就極力緩和,邀請代表團到各地觀光。代表團於5月28日抵達京都,市長安田耕開始極力頌揚中日文化交流源遠流長。
虞洽卿雖然沒讀過多少書,但他愛聽書看戲,強學好記,其學識遠勝於常人。虞洽卿道:"從徐福東渡扶桑,到鑒真和尚,中日交往確實很多。在大阪,有位日本朋友說,富國強兵必由之路乃借助他國,美國正是借助英國及歐洲各國而成為世界強國。我想,我想,不光中國,日本也是如此。"虞洽卿以古喻今,提醒日本不要忘記強盛之由來。巧妙地引用大阪商業會議所會頭稻田煙勝太郎的話,"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大有諷刺之意。日本方麵在京都的精心設計又落空了。
之後,代表團到了名古屋。名古屋商業會一心想做生意,會頭上遠野說了些親善的話,但毫無效果。虞洽卿和上海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當局打了幾十年的交道,多是和西洋商人來往,和日本商人瓜葛較少,因此對日本極不感興趣。這也是他在曆史洪流中排日行動的根本所在。再者,日軍長期占領中國部分領土,國人難以容忍。五卅慘案強化了這一反感。中共和廣東革命政府一再發表宣言,號召打倒西方列強,廢除一切不平等條約,得到了民族資產階級的擁護,代表團中不乏其人,迫切要求抵禦外侮,振興實業。國內輿論界密切關注代表團每天的活動,大勢所趨,若不態度鮮明,無法對國人交代,無法在上海立足。
虞洽卿於是道:"親善友好絕不是嘴上說說而已,而是見於行動。屢屢侵華,算是親善嗎?"
虞洽卿實際上拒絕了日方的貿易要求。日本方麵感到中國商業代表團心意已決,如直接洽談貿易缺少感情基礎,改成懇談會形式全麵交換觀點。
由大阪朝日新聞社舉辦的懇談會交鋒最為激烈。虞洽卿把這次懇談會看作是樹立愛國者形象的絕好機會。既然是懇談,不妨誠懇。虞洽卿毫不客氣地說道:"隻有取消不平等的條約,才能進行平等的貿易。"
日本商業會議所書記長高柳鬆一郎道:"沒有不平等條約,這是大日本帝國以最大的犧牲換來的勝利果實,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都不會取消。"
虞洽卿輕蔑地說道:"道不同,不相為謀。那就不要和我們談'親善'了。"
餘日章善於製造氣氛,忽然借日美矛盾向日方施加壓力,要求改變中日不平等現狀,使得懇談會無法進行。最後,日方代表無言以對,隻好有氣無力地強調說:"現在討論不平等條約太突然,日本人沒有心理準備,太傷日本人的感情了。"
第二場懇談由明治大學舉辦,日方想以文攻商,占嘴舌上的便宜,出場的是清一色的大學教授和博士。虞洽卿何等精明巧變,知道學問上鬥不過對方,改為攻心戰術,開場便道:"不取消不平等條約,就無法消除中國人民對日本的惡感,諸位博士對此有何高見?"
餘日章在一旁推波助瀾。時間不大,日方內部產生了分歧,甚至有位法學博士、經濟學教授小林三郎道:"我願意接受中國代表團的觀點,由中日法學界和實業界組織調查機關,共同研究取消不平等條約的問題。"虞洽卿、餘日章等人見日方各自爭論不休,不禁暗自得意,隻當看了一場日本笑話。
日本實業團體又舉辦了第三次、第四次懇談會。懇談愈見誠懇,可見虞洽卿等人懇談的功效。虞洽卿代表中國工商界,寸步不讓:"不解決政治現狀,經濟問題也無從協商。"
日華實業協會會長澀澤榮一在無可奈何之下被迫讓步,提出一個折衷的方案--中日實業家聯合設立"懇請機關",調停中日雙方商務交易案。澀澤榮一雖然隻是泛泛許諾,但已放棄了簽訂中日經濟貿易協定的目標,不再唱"共存共榮"的高調了。中國代表團取得了"民間"的勝利。無論虞洽卿私心多重,做到這一點已經難能可貴了。"國民外交"懇談會失敗後,日本政府終於按捺不住,登台亮相了。
此時,上海總商會會長競選已經拉開帷幕。虞洽卿接到上海總商會催他主持選舉的電報,有意壓下來。
6月4日,日本外務大臣幣原重喜郎在外務省官邸設宴歡迎中國代表團,中國駐日公使汪榮寶等人也應邀出席。中日雙方辯論已經沒有意義,這次宴會是純禮儀性的,因此,沒有唇槍舌劍的激烈場麵。
內閣總理大臣致辭道:"為中日兩國前途及東亞前途計,不得不切望兩國之關係日臻親密,完成共存共榮之本旨。"
日本外務大臣幣原重喜郎道:"日本人無意幹預中國的黨派浮沉,使兩國經濟日臻親密才是正經的事情。"
虞洽卿雖然沒有例舉日本侵華的種種罪行,但仍自問自答道:"中日親善究竟有無可行的誠意和具體辦法?敝國同仁以為絕不是口頭禪。"
澀澤榮一怕再起爭端,連忙插開話題,附庸風雅地說道:"國交鞏固,經濟提攜自益增進也。"
虞洽卿讀書不多,不懂經學的微言大義,憑他多年的應變才能,脫口答道:"要知中國政府係完全過渡的,不能代表人民。貴國如欲明了敝國實情,宜就人民方麵多加考察。"
虞洽卿的話非常婉轉,暗示政府雖然喪權辱國,但他們是不會放棄鬥爭的;同時,否認了北洋政府的合法性。
汪榮寶作為駐日公使,聽了這話噤若寒蟬,連連示意"莫談國事"。虞洽卿自然不把他放在眼裏。至此,虞洽卿一行訪日接近尾聲,沿日本三島南下。
代表團成員每人隻交一千元會費,逛足了日本,從長崎、經神戶、大阪、京都、名古屋,最後抵達東京。南下途中,盡情觀賞櫻花,瀏覽勝景,性情怡然。虞洽卿談笑風生。此次訪問,日本政界、實業界、社會名流親自迎送,到處飄滿了中國國旗,風光體麵。車旅費或由日本團體、個人贈送,或由日本官廳簽發,暢通無阻。日方接待的層次越來越高,從城市商會,直到內閣總理。虞洽卿出盡了風頭,總算出了一口窩囊氣。
離開日本的最後一天晚上,虞洽卿心血來潮,興奮地告訴眾人:"我們不能這樣走,我們要向國人獻一份禮。"
眾人不解道:"獻什麼禮?"
虞洽卿道:"花姑娘大大的有!"
眾人頓時會意,結夥去日本妓院開心。看到日本妓女,眾人更加得意,高呼:"為國爭光,為國爭光......"這個富有戲劇性的結局為中國實業代表團訪日劃上了句號。
第二天早晨,代表團成員乘船返回上海。虞洽卿站在甲板上,手扶欄杆,儼然一個愛國者載譽歸來。紅日冉冉升起,太平洋浩翰無限,海風徐徐吹來,讓他感到了暫時的心慰。但是隨著遠方大陸輪廓的逐漸清晰,他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他有點怕,他不知道上海灘變成了什麼樣子。
"上海灘還是我虞洽卿的天下嗎?"他想。
他非常清楚,上海灘這台戲該傅筱庵唱了,前兩天總商會發來的電報早就證實了他的猜想。
"我拿訪日作遮羞布,就這麼悄無聲息地退出競爭?"
"不,絕不!"虞洽卿心裏瘋狂地叫著,眼角上不知不覺掛了淚。
這一回他輸得很慘。虞洽卿不斷告誡自己:"怎麼失去的,怎麼奪回來!"
這時,餘日章走過來,道:"虞先生,你怎麼了?不舒服?"
"不!"虞洽卿道,"你看,這一片大好河山,怎麼能讓日本的鐵蹄蹂躪呢?"
餘日章道:"虞先生,您是真正的愛國者啊!日章今天徹底服了!"
虞洽卿得意地笑了,心裏開始盤算如何對付傅筱庵和孫傳芳的事。
當時,隨著民族工商業的不斷發展,商會異常活躍。上海的特殊地位決定了上海總商會特殊的作用。北洋政府威信盡失,大資本家非常看不起他們,經常與他們唱對台戲。因此,商界大亨們均把左右工商界的力量當成政治資本,從而促進自身事業的發展。虞洽卿在這方麵是最成功的人。
上一屆虞洽卿當選上海總商會的會長,傅筱庵的奢望落空了。這一屆總商會選舉,傅筱庵吸取上次落選的教訓,作了充分的準備。傅筱庵一麵將通商銀行、招商局下屬機構的職員及關係商行銀號近百人介紹加入總商會,一麵將租界流氓、法捕房偵緝員拉進總商會。總商規定,入會者必須有固定職業,傅筱庵又托人讓他們在黃金榮、杜月笙、張嘯林、金廷蓀等人名下的企業行號掛名。經過一番忙碌,傅筱庵在總商會擁有了大批擁護者。傅筱庵又投靠了督辦上海的孫傳芳,在上海工商界四處替孫傳芳疏通。傅筱庵在得知孫傳芳準備前往南通為張謇祝壽時,馬上將招商局最好的輪船調來供其使用,並親自陪同前往。孫傳芳每次到上海,傅筱庵都會設宴款待。兩人均竭力排擠虞洽卿,此次改選,孫傳芳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排斥虞洽卿的大好時機,支持傅筱庵。
虞洽卿不願繼任會長,傅筱庵大有無人爭鋒之感。商會選舉分為兩級,先由會員選出三十五名會董,再從三十五名會董中複選會長。傅筱庵之所以拉人入會,就是為了操縱三十五名會董人選。選舉開始後,傅筱庵以逼、誘的方式,包辦選票。反傅派主張重選,擁傅派則聲稱選舉絕對真實可靠沒有作弊現象。一時之間,雙方各執一詞在報上大開筆戰,難解難分。反傅派據理力爭,例舉選舉時,在傅筱庵的選票中有一百五十二張選票出自同一人之手,而且,選舉人一律用毛筆書寫,被選舉人用鋼筆書寫;甚至有人一次投了二三十張選票。
6月15日,虞洽卿一行人順利返回上海,虞洽卿主持選舉。虞洽卿不顧初選會董時的爭執,承認選舉有效。一時之間,擁傅派、反傅派和虞洽卿的心腹都糊塗了,不知虞洽卿的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平日與虞洽卿有些私交的人或來訪,或打電話,虞洽卿一概是顧左右而言其他,不予正麵回答。虞洽卿認為,對付傅筱庵的最好辦法就是釜底抽薪之計。傅筱庵既然想當會長,就讓他當。將上海總商會讓給他,自己索性再另組一個商會,與之對抗。為了更有效地打擊傅筱庵,虞洽卿決定順水推舟,成全傅筱庵。同時,利用反傅派的力量,把傅筱庵徹底搞臭,讓他當了會長也不能發揮作用。
晚上,虞洽卿和反傅派的一些主將通了電話,有意偏袒傅筱庵一方,道:"反對傅筱庵要有理有據,空口無憑。我總要主持公道嘛,不能因為一點小小的爭議就宣布選舉無效。傅筱庵對我有成見,這也是眾所周知的,我就更不能反對他了。"虞洽卿幾個電話,看似偏袒,實則堅定了反傅派的決心。
第二天,虞洽卿在會員大會上宣布新當選的會董名單時,反傅派的陳翊庭立即揭發:"投同名票的總計有一百五十二張,字跡相同,被選人用墨書寫,選舉人用鋼筆書寫,奇怪之至!"
反傅派乘機發難,揭露更多舞弊證據,要求徹底調查。會場秩序大亂,無法進行。虞洽卿欲擒故縱,任由事態發展,離開會場。之後,和陳翊庭通了電話,無非是以核實為名,說出自己的苦衷,並慫恿"如有違法,自當檢舉"。
陳翊庭道:"既然如此,虞先生為什麼公布會董名單呢?"
虞洽卿道:"道尹代表簽字了,我就不再承擔責任了。"
陳翊庭道:"我們的反對不就無效了嗎?"
"不一定!"虞洽卿故意停了一會兒,容陳翊庭體味,道:"道尹代表簽字算數,我說話也算數的,沒邀檢票員、唱票員到場不能揭封,當然也不能公布。"
陳翊庭道:"您今天沒邀我們檢票、唱票,所以會董名單無效!"
虞洽卿道:"你看著辦吧。"
6月19日,虞洽卿宣布初選結束,草率地公布了新會董名單。三十五名當選會董絕大多數與傅筱庵有關係,傅筱庵穩坐會長寶座,會董複選隻是形式上的問題。6月22日,檢票員和唱票員趙南公、陳翊庭、陳滄來、馮少山發表告全體會員書,揭露選舉舞弊,指責虞洽卿未邀他們檢票,善自開封,串通官府,包攬選舉。
兩天後,上海各大報登載《虞洽卿啟事》,虞洽卿聲稱陳翊庭等人所引用的純屬私人談話,不能作為正式證據。然後故意不對選票作弊一事辯解,和主動認罪沒有什麼區別。形勢對反傅派更為有利,他們聯名登報,或請官府解釋,激情昂揚,"身可碎而法不可破,頭可斷而正義不可滅"。6月23日,孫傳芳出麵了。電告上海總商會:"當選人業經依法通告,辦理甚是,俟聲明就任,即行冊報。選舉斷不容少數人違法把持。"在孫傳芳的督促下,江蘇省長質問馮少山為什麼當場不揭發,"退而有其言,必有原因。"虞洽卿乘機公開表態,說會董選舉合法,通知新任會董開會,選舉會長。真所謂適時而動,把反傅派徹底推到了傅筱庵的對立麵。
7月8日,滬道尹傅疆親自出席選舉,傅筱庵無可爭議地當選會長,連副會長袁履登都是事先協商好的。傅筱庵知道自己舞弊選舉,名聲太臭,難得人心,便聲稱事務繁忙,會務由副會長袁履登和前任副會長方椒伯處理,袁履登、方椒伯畫押的公文,他依樣簽字。每兩周主持一次會董常務會,平時不去總商會,會長一職也就有名無實了。
虞洽卿無官一身輕,見機行事,進退自如,威風不減從前。擬定成立"維護赴日華僑各省聯合會",保護華僑在日利益,以此收買人心。由於他在日期間言行得體,連一向責難他的上海學生聯合會也表示欽佩和理解:"關於親善之意義與親善之先決條件,均割之至為詳盡。聆教之下,足證先生對中日邦交研之有素而愛國熱忱,以及希望日人放棄其對我種種不當舉動,共同攜手,以謀解放之苦心。"虞洽卿對此津津樂道,乘機大談訪日感受。沒談多久,虞洽卿的心裏越談越苦,畢竟和當會長的時候不同了,談話的感受都不一樣。終於按捺不住,發誓與孫傳芳接著唱對台戲。這台戲唱在上海,卻基本奠定了日後舊中國的政治局勢。長達十七年的北洋軍閥統治最後結束,一個新的蔣家王朝誕生,中國人民走向了另一個水深火熱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