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過安生日子對於老百姓來講已經是個奢望了。
天色漸暗。
日頭伴著連綿的火燒雲低垂在天邊。
一場大雪紛紛而來。
伴隨著大雪而來的,是人們長長的一聲歎息,今年的冬季又是一場嚴冬,仿佛在懲罰著世間的罪惡。
荒郊野嶺的沒有絲毫人煙,就在此時一陣車輪碾過的聲音響起。
迎麵而來的是一輛馬車,趕車的老人麵頰如同皮包骨一般幹瘦,穿著一件補丁摞補丁的灰布襖子,從破線的針腳露出的不是老舊的棉花,而是一團團發黑發黴的絮草,蜷縮在車上活像一隻穿著衣服的老猴兒。
一邊縮著脖子一邊趕車,不管怎麼縮進衣服裏,淒厲的寒風還是能找到空隙鑽進衣服吹涼他的身軀。
馬車上坐著一對青年男女,看著像是一對夫妻,不出意外就是老人的兒子和兒媳婦兒,二人的打扮比老人能好一點兒,但也是及其破舊。
連綿的戰火摧垮了附近村莊的住民,哀鴻遍野。
木輪子碾過雪地,留下了兩條長長的車轍,仿佛蜿蜒的巨蟒,一眼望不到頭。
半掩的雪地裏透漏出幾根人骨,還有一片血肉模糊,破爛的衣裳,碎裂的骨頭,散了一地,幾隻野狗爭搶撕咬。
車輪碾壓過去發出了“咯噔”的響聲,驚退了搶食的野狗。
這景象頗有些“枯藤老樹昏鴉”的感覺,荒涼且觸目驚心。
老人繃著臉,仿佛早已司空見慣。
就算是車杠上的夫妻二人看到這樣的場景,眼中流露出的也僅僅隻有麻木。
此時世間正值亂世,妖魔四起,民不聊生。
老人歎了口氣:“這日子,沒法過了,你倆去了城裏,可別胡說八道,安生的找份活兒,小心說話沒把門的惹了不該惹的,掉了腦袋。”
車上兩人“嗯嗯”的應著。
男人憨頭憨腦的笑道:“爹,你說啥呢,我和小翠兒不是那種亂嚼舌根子的人。”
老頭板著個臉想要嚴厲的嗬斥,卻直打哆嗦。
“你...你倆啥樣,老子還不知道,你就是個耙耳朵,小翠兒說啥你聽啥,真要鬧出禍端,那可就是掉腦袋的事情了,小翠兒一定要管住嘴,那裏可...沒有你七大姑八大姨的,出了事情也隻有你二人自己受著。”
小翠兒聽了,拉著個長臉,明顯是不太愛聽的。
打著以後也不知是凍得還是怎地,三人就再沒說過話了,一時間隻剩下了車輪滾動的聲音。
沉默終究沒有維持多久。
“爹,去了城裏就能過上好日子嗎?”男人嘟噥著。
老頭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變成了一聲歎息。
“總歸是好過一點,至少城裏,比村子安全。”
老頭幹瘦的臉頰露出一絲苦澀,他知道,這句話隻是個安慰,城裏不比村子裏安生。
男人似乎也知道,悶悶的沒在說話。
女人看著沉默不言的兩人,眼中是說不盡的愁緒。
一路前行,眼看著離城裏還有二十裏路,老人就加快了趕車的速度,眼瞅著就要天黑了,荒山野嶺的,到時候不光是野狗,可能還要遇上什麼孤魂野鬼,不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