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醉拳(1 / 2)

來者衣冠楚楚,蓬頭垢麵,神情萎靡,似乎晚上一宿沒睡。早上睡眼惺忪,忘了梳洗,從車上下來時立足未穩,搖搖晃晃,跌跌撞撞,還差點兒摔倒,腳下一片坦途卻像走獨木橋,走了幾步才發現天在下雨,豆大雨點“劈啪劈啪”地打在臉上,他用力甩了甩腦袋,Z字形的步伐調整了好幾回,才覓得方向,到車裏摸索一會兒,拿出一把傘。

葉雯夏身前,布滿血絲的雙目瞥了一眼李虞,傲慢的神色頓時掠過一絲怒意。

“她病了?”洪順的聲音略顯粗啞。

車猶如救命稻草,李虞焦急的心情稍稍放鬆。這時,他聞到一股淡淡的酒氣。

“送羽絨服都不肯要,不病才怪!一團糟……”林彩玉古古怪怪,像回答又似自言自語,忽然,她鼻子一豎,說,“怎麼會有股酒味?誰借酒澆愁!”

一男一女挨挨擠擠,雨水沾衣欲濕,活靈活現戲水鴛鴦!洪順怒火中燒,感覺就像被侮辱!五味雜陳,林彩玉又加油添醋,簡直火上澆油傷口上撒鹽,更是怒不可遏,他不由話中帶刺:“盛情難卻,昨晚喝了點酒!陸展飛聽說過吧?大名鼎鼎的陸家二公子,你們這些井底之蛙,當然不認識!就是他請客!別囉嗦,上車,我送她上醫院!”

酒後之言,李虞並不詫異。他早有耳聞洪順父親名為洪峰,鳳凰城建築管理局局長,掌握此地土地出讓的生殺大權。當今社會寸土寸金,其父權勢可謂如日中天。

而陸鵬這種唯利是圖的生意人,自然不會放過任何和洪峰打交道的機會,包括巴結洪峰兒子的機會。洪順昨晚送衣被拒,情場失意;陸展飛獵狐被耍,昏頭轉向。兩位富二代同為天涯淪落人,惺惺相惜,於是便有了這出深夜酒吧豪飲“煮酒論英雄”的壯舉。

可林彩玉卻不喜洪順的醉酒奢靡,還胡言亂語,輕聲回敬一句,針鋒相對:“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洪順衣衫漸濕,他急忙回身,把車門打開,扭頭招手說:“快上車!”

車停在校道邊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下。大樹的枝條很多,一根根,纖細綿長,枝葉橫七豎八,四處伸展,在離車頂隻有半米高的空間層層疊疊、密密麻麻向高空鋪墊而上,夏天時茂盛可以遮天蔽日。深秋的冰風冷雨裏,樹蔭海納百川,布滿了無孔不入的水珠,也擋住了不少四麵八方而來、鋪天蓋地而下的風雨。

洪順的呼喚殘留酒意,來者不善,李虞甚至還感受到一絲迎麵襲來的殺氣!或許叫怒氣更準確些。可已顧不上許多。雨中,葉雯夏的臉色仍蒼白得可怕,就像被雨水沾濕的白紙一般!他立刻緊扶,和林彩玉一道,登車要緊。

李虞最後上車,本想也去一趟。洪順卻一伸手,狠狠地推向他!

李虞措不及防,踉蹌後退幾步,背心重重地碰撞在堅硬厚實的樹幹上,幾片葉子從樹上落下。

葉雯夏情急,掙紮著就想下車。

林彩玉拉住了她,病情堪憂,她迅速做出決定:不可下車!

李虞十分清醒,救人要緊,他不能動手還擊。強忍胯下之辱,鎮靜下來,隔空對峙,怒目而視。

洪順冷笑,昂起頭,語帶不屑:“你也配坐這輛車?滾!”

“砰!”一甩手,把後座車門關上,邁向駕駛座。

透過雨水打濕的車窗,李虞看到,葉雯夏朦朧的臉龐上,那雙清澈的眼睛,似乎正在關切地望著他,令他此刻憤怒的內心,生起了一絲溫暖……

所以,大樹下,李虞並沒有衝向洪順。一拳,打在身旁一根樹枝上。

那是一根纖長的枝條,長滿了樹葉,當然也盛滿了充盈的積水。更要緊的是,枝條一直延伸至洪順車頂,也就是恰好在洪順的頭頂上,而洪順,還沒有上車。

拳的力量很大,枝條劇烈搖晃起來,積聚在枝葉間的雨水借著這一擊之力,瞬間能量爆發,衝擊而出,水往低處流,重力加速度,劈頭蓋臉!

“哇!”洪順一聲大吼,被淋成“落湯之雞”,如同剛從水裏爬上來的兩棲動物。

急忙用手抹一把臉,狼狽不堪地抬頭一看,腦殼上的樹影還在上下晃動著,似乎在意猶未盡地欣賞著他的潑墨山水之作……

事出突然,出其不意,隨著林彩玉一聲驚叫,洪順低聲怒吼,就像一隻鬥敗抓狂的猛獸,握緊青筋暴漲的拳頭,氣急敗壞,目露凶光,轉身。

李虞一隻拳頭還承載樹枝上,氣定神閑地盯著意圖反撲的野獸,凝神聚氣的靜謐仿佛一刹那間與秋雨交融,合二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