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妖魔寶放煙沙火 悟空計盜紫金鈴(2 / 3)

行者聽了,暗喜道:“妖精也有存心好的。似他後邊這兩句話說‘天理難容’,卻不是個好的?但隻說金聖皇後一向無緣,未得沾身,此話卻不解其意。等我問他一問。”嚶的一聲,一翅飛離了妖精,轉向前路,有十數裏地,搖身一變,又變做一個道童:

頭挽雙抓髻,身穿百衲衣。

手敲魚鼓簡,口唱道情詞。

轉山坡,迎著小妖,打個起手道:“長官,那裏去?送的是甚麼公文?”那妖物就像認得他的一般。住了鑼槌,笑嘻嘻的還禮道:“我大王差我到朱紫國下戰書的。”行者接口問道:“朱紫國那話兒,可曾與大王配合哩?”小妖道:“自前年攝得來,當時就有一個神仙,送一件五彩仙衣與金聖宮妝新。他自穿了那衣,就渾身上下都生了針刺,我大王摸也不敢摸他一摸。但挽著些兒,手心就痛,不知是甚緣故。自始至今,尚未沾身。早間差先鋒去要宮女伏侍,被一個甚麼孫行者戰敗了。大王憤怒,所以教我去下戰書,明日與他交戰也。”行者道:“怎的大王卻著惱啊?”小妖道:“正在那裏著惱哩。你去與他唱個道情詞兒解解悶也好。”行者拱手抽身就走。那妖依舊敲鑼前行。行者就行起凶來,掣出棒,複轉身,望小妖腦後一下,可憐就打得頭爛血流漿進出,皮開頸折命傾之!收了棍子,卻又自悔道:“急了些兒!不曾問他叫做甚麼名字,罷了!”卻去取下他的戰書,藏於袖內;將他黃旗、銅鑼,藏在路旁草裏;因扯著腳要往澗下摔時,隻聽當的一聲,腰間露出一個鑲金的牙牌。牌上有字,寫道:

心腹小校一名,有來有去。五短身材,乾撻臉,無須。長川懸掛,無牌即假。

行者笑道:“這廝名字叫做有來有去,這一棍子,打得‘有去無來’也!”將牙牌解下,帶在腰間,欲要摔下屍骸;卻又思量起煙火之毒,且不敢尋他洞府,即將棍子舉起,著小妖胸前搗了一下,挑在空中,徑回本國,且當報一個頭功。你看他自思自念,呼哨一聲,到了國界。

那八戒在金鑾殿前,正護持著王、師,忽回頭看見行者半空中將個妖精挑來,他卻怨道:“噯!不打緊的買賣!早知老豬去拿來,卻不算我一功?”說未畢,行者按落雲頭,將妖精摔在階下。八戒跑上去,就築了一鈀道:“此是老豬之功!”行者道:“是你甚功?”八戒道:“莫賴我,我有證見!你不看一鈀築了九個眼子哩!”行者道:“你看看可有頭沒頭。”八戒笑道:“原來是沒頭的!我道如何築他也不動動兒。”行者道:“師父在那裏?”八戒道:“在殿裏與王敘話哩。”行者道:“你且去請他出來。”八戒急上殿,點點頭。三藏即便起身下殿,迎著行者。行者將一封戰書,揣在三藏袖裏道:“師父收下,且莫與國王看見。”

說不了,那國王也下殿,迎著行者道:“神僧孫長老來了!拿妖之事如何?”行者用手指道:“那階下不是妖精,被老孫打殺了也。”國王見了道:“是便是個妖屍,卻不是賽太歲。賽太歲寡人親見他兩次:身長丈八,膊闊五停,麵似金光,聲如霹靂,那裏是這般鄙矮!”行者笑道:“陛下認得。果然不是。這是一個報事的小妖,撞見老孫,卻先打死,挑回來報功。”國王大喜道:“好!好!好!該算頭功!寡人這裏常差人去打探,更不曾得個的實。似神僧一出,就捉了一個回來,真神通也!”叫:“看暖酒來!與長老賀功。”

行者道:“吃酒還是小事。我問陛下,金聖宮別時,可曾留下個甚麼表記?你與我些兒。”那國王聽說“表記”二字,卻似刀劍剜心,忍不住失聲淚下,說道:

當年佳節慶朱明,太歲凶妖發喊聲。

強奪禦妻為壓寨,寡人獻出為蒼生。

更無會話並離話,哪有長亭共短亭!

表記香囊全沒影,至今撇我苦伶仃!

行者道:“陛下在邇,何以為惱?那娘娘既無表記,他在宮內,可有甚麼心愛之物,與我一件也罷。”國王道:“你要怎的?”行者道:“那妖王實有神通。我見他放煙、放火、放沙,果是難收。縱收了,又恐娘娘見我麵生,不肯跟我回國。須是得他平日心愛之物一件,他方信我,我好帶他回來。為此故要帶去。”國王道:“昭陽宮裏梳妝閣上,有一雙黃金寶串,原是金聖宮手上帶的。隻因那日端午,要縛五色彩線,故此褪下,不曾帶上。此乃是他心愛之物。如今現收在減妝盒裏。寡人見他遭此離別,更不忍見;一見即如見他玉容,病又重幾分也。”行者道:“且休題這話。且將金串取來。如舍得,都與我拿去;如不舍,隻拿一隻去也。”國王遂命玉聖宮取出。取出即遞與國王。國王見了,叫了幾聲“知疼著熱的娘娘”,遂遞與行者。行者接了,套在胳膊上。

好大聖,不吃得功酒,且駕筋鬥雲,呼哨一聲,又至麒麟山上。無心玩景,徑尋洞府而去。正行時,隻聽得人語喧嚷,即佇立凝睛觀看;原來那獬豸洞口把門的大小頭目,約摸有五百名,在那裏:

森森羅列,密密挨排。森森羅列執幹戈,映日光明;密密挨排展旌旗,迎風飄閃。虎將熊師能變化,豹頭彪帥弄精神。蒼狼多猛烈,獺象更驍雄。狡兔乖獐輪劍戟,長蛇大蟒挎刀弓。猩猩能解人言語,引陣安營識汛風。

行者見了,不敢前進,抽身徑轉舊路。你道他抽身怎麼?不是怕他。他卻至那打死小妖之處,尋出黃旗、銅鑼,迎風捏訣,想象騰那,即搖身一變,變做那有來有去的模樣,乒乓敲著鑼,大踏步,一直前來,徑撞至獬豸洞。正欲看看洞景,隻聞得猩猩出語道:“有來有去,你回來了?”行者隻得答應道:“來了。”猩猩道:“快走!大王爺爺正在剝皮亭上等你回話哩。”行者聞言,拽開步,敲著鑼,徑入前門裏看處,原來是懸崖削壁石屋虛堂,左右有琪花瑤草,前後多古柏喬鬆。不覺又至二門之內,忽抬頭見一座八窗明亮的亭子,亭子中間有一張戧金的交椅,椅子上端坐著一個魔王,真個生得惡相。但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