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獸猛虎，那薑維威震三軍，上下都從他一人心意。這個豪傑義士必不肯就此將息——
他一定會在最後的時候，發起奮不顧身，甚至玉石俱焚的反攻。
而現在，衛瓘所派遣的前哨回來證實：薑維終於要有所行動了。
薑維將在正式的降書下達之前，發起最後的猛攻，不惜死戰，克複寸土——
“……那邊蜀軍都披換了麻布衣，粗繩纏頭。狀如戴孝。——這幾日殺了許多馬匹與畜生，軍中開夥比之前頻繁。又企辦許多酒水，竟是決意敞開了吃，不顧存糧了。”
衛瓘小聲彙報。
鍾會抿嘴沉吟。
“蜀軍中還沒傳開成都淪陷的消息——？”
“看著竟不像有人知道。”
衛瓘皺眉，撚自己的短須。
“這可奇怪。連咱們都知道了……”
鍾會苦笑。
“他不願意讓軍心渙散，總有他的辦法。但他本人是一定已經知道了的。”
“是。”
衛瓘偷眼覷得鍾會，這位美男子將對麵那位，輕輕稱作“他”，未免顯得有些奇怪。
鍾會卻自顧用手蘸了盞中蜜水，在桌麵上寫起字來，邊道：
“不怕力敵，唯恐死戰。這塊老辣薑，是準備一頭撞死在我們這浮舟上啊。”
衛瓘眉眼一樂，突然搶著表白：
“將軍莫介懷。屬下這就為您領兵出戰。……”
鍾會白了他一眼。衛瓘卻隻顧往下說：
“將軍要我做什麼，我必然好好做。屬下心裏可知道，在將軍您的神機妙算下，定然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薑維自作死，屬下倒撿了個便宜，能收他的人頭。這竟是天大的便宜！”
“到時候，屬下遵將軍令，為將軍立功，卻不是圖自己得什麼利好。隻為叫洛陽那幫吃閑飯的公老看看，知道將軍不止年輕風俊，更是神武英明——”
這滔滔一番話，也難為他說得流水一般，毫不臉紅。鍾會打量衛瓘，這黃鼠狼滿臉真誠，鍾會倒是被他逗笑了。
“嗬……伯玉不可輕敵。薑伯約是人間英才豪傑，我本意也是不想傷他。若能平安招降他，我大魏得此猛將天人，豈不美妙？”
衛瓘也笑：
“他如今隻管憋著跟咱們拚死，將軍這番憐惜他的美意，他哪裏能理會得到呢？”
鍾會在桌麵上書寫罷，用指尖點了點：
“……所以，還是要從這兩個字上做文章。”
衛瓘定睛一看，鍾會在桌麵上寫了俊秀的兩個楷書字：生還。
鍾會收了手，用那薔薇色的唇，輕輕抿去一點指尖蘸的殘甜：
“世間的道理總是這樣：知道能生還，人就不舍得死戰。”
“薑維不叫營中士兵知道成都淪陷，這說明軍心並不如他那般奮死。——所以不教三軍知道另有生機，就是薑維決戰於我們的利器。”
“你今將成都之事，寫成帛書，叫一隊能幹的弓兵，潛去到對方營前，設法多射些消息進去。——”
“我這裏大擺慶祝，鼓吹做喜，擴散消息，必亂他的陣腳。”
困獸猛虎，那薑維威震三軍，上下都從他一人心意。這個豪傑義士必不肯就此將息——
他一定會在最後的時候，發起奮不顧身，甚至玉石俱焚的反攻。
而現在，衛瓘所派遣的前哨回來證實：薑維終於要有所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