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去給朕拿個蒲團——”他捏著薄紙,走了兩步,不小心踢到了顏白的屍體,這才敲了敲腦袋,“哦,是了。阿公已經死了。”
地下顏白的屍身已僵直,他是中了蛇毒死的,如今臉上發黑,一隻手爪子似的在往上抓。魏愈低頭又看了他一會兒,才抬起頭,對昌柔招手,“去為朕拿一個蒲團吧。”
昌柔在剛才他的話出口時,就已伶俐地去尋了一個尚未染血的蒲團,如今放在正北麵,靠著船艙壁,讓魏愈坐上去。魏愈坐好了,又叫人將剛剛顏白拿在手裏用來刺殺他的匕首拾來,由他親自將《東邦介丘注》一頁一頁的割開,連著最開始他拿出的那張薄紙,他如今手裏一共有六張薄紙。
賀柏吃了一丸續命丹,也不知是不是那丹藥的藥效太過猛,他竟在地上發起抖來。牙撞著牙的,像頭瀕死的狼一樣盯著魏愈手裏的東西。魏愈將六張紙抖了一抖,把匕首扔到一旁,抬頭對著魏迦南說,“你也不必跪。今日你算是立了大功,與燕主私下相通的事,便算是功過相抵。至於燕主——
你既大膽入穆宮,想必自有脫身的法子。你我兩國必有一戰,隻不在今日,如朕將你扣下或殺了,無疑隻會給燕國借口大舉進犯。朕今日不會為難你,熱鬧看夠了,燕主還是速回吧。”
桓憾低頭看了一眼依然跪在地上的魏迦南,“朕入金陵,化名作木九。長公主並不知道朕的真正身份。”
魏愈訝異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噗嗤地笑了。
“你很聰明。”他說,“卻還不夠火候。朕盼著朕的命或你的命能長久一點,可以待到你夠火候時,與朕能正式交一次手。”
桓憾不太明白魏愈說的這番話,微微皺眉。可他眼下隻想保魏迦南無虞,這人一旦心有掛礙,行事就會遲疑。一如眼下的桓憾,他想伸手去扶魏迦南,覺得不妥。聽出了魏愈話裏話外叫他走的意思,欲走,又怕小公主留在這兒被父君為難,不走,更怕魏迦南被坐實了通敵的罪名。三難之下,竟是站在原地,顯出了一點無措,全然不見了方才為了魏迦南豪言三十萬鐵蹄踏破南穆,掘地三尺叫在場所有人陪葬的氣勢。他心中暗罵了一句王將之,不知帶著賀柏的那個暗衛去了哪兒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但凡如今他在,他也能有個人可參謀參謀。
魏愈見他這副形容,也不強趕他走。“不想走?那便不走吧。朕手中這六張紙之事,燕主聽了回國後,國中早作準備也無妨。朕還真不怕你們。”
他攤開了紙,魏迦南和桓憾離遠看去,竟像是張地圖。魏愈將這六張紙按著紋路順序排成了一張大的,賀柏眼見著國之重秘昭然若揭,又再想跳起身去搶。桐娘早有準備,一手將他按在地上,他那肥碩的肚子與木板相撞,發出了咚的一聲巨響。
魏愈滿意地指著麵前的地圖,“自阿真與朕提及這本《東邦介丘注》時,朕便時常想,要如何才能拿到這份地圖。”他轉過頭去,看著魏迦南,“溫溫,你不知《東邦介丘注》並不奇怪,因為這本就是你阿娘年輕時,與奚國君一起,借遊曆奚國山水的名頭,在奚國秘密建六所錢糧寶庫,以伺屯穆。而記載六所錢糧寶庫的地圖,就藏在了這她親筆所寫的《東邦介丘注》裏。”魏愈說到這兒,似是炫耀般的,抬起頭問了賀柏一句,“子謙,朕沒說錯吧?”
“阿公,去給朕拿個蒲團——”他捏著薄紙,走了兩步,不小心踢到了顏白的屍體,這才敲了敲腦袋,“哦,是了。阿公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