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15(2 / 2)

季書閑的語氣很重,異常嚴厲。這是他第一次用這麼嚴厲的語氣跟她說話。這是叮囑,更是警告。

形勢不由人,唯有按兵不動,否則隻有死。而季書閑背負了太多,他有要守護的人,受到多方掣肘,他不可輕舉妄動,隻能蟄伏。

但是他似乎誤會了溫凜月。溫家慘案,她的確無法釋懷,對皇帝恨之入骨。但她從未生過謀逆的心思。她很清楚在皇權麵前,她不過就是螻蟻。蚍蜉撼大樹,純屬癡心妄想。她不可能這麼傻。

溫凜月攥緊手中的絹帕,“王爺,我爹被禁軍帶走那日,在緊要關頭,他叮囑過我倘若他這次出不來了,就讓我來找您,您定會護我周全的,他讓我不要報仇,不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報仇。我爹早早就猜到了這一切,他最大的心願就是讓我保全自己。”

“所以王爺,不管再痛,再煎熬,我都不會報仇的。您救我出掖幽庭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我應該惜命的。”

季書閑看著眼前清秀可人少女,無聲歎了口氣,“你能這麼想最好。”

***

三日後歸寧。

上京城下著小雨,城門樓台仿佛塗了一層水墨青黛,朦朧迷離。

如今溫家都沒人了,而廬陵溫氏也隻是借了人家一個名頭,自然就不存在歸寧一說了。溫凜月照舊在王府裏,該幹嘛幹嘛。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高公公居然帶著陛下的一大堆賞賜來了府裏。

寶珠如意,綢緞皮毛,果品生鮮,應有盡有。小太監們一箱一箱往府裏抬,將廳子全堆滿了。

高公公舉著拂塵,笑容滿麵,“陛下說廬陵遠在江南,山高水遠的。裕王妃又遠嫁上京,這一時半會兒也回不去。歸寧之日怕王妃惦念家鄉,便差老奴給王妃送來了一些江南的小食,解解王妃的鄉愁。”

溫凜月:“……”

溫凜月簡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直接蒙了。

這位陛下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宮外的百姓不知她的身世,隻當裕王妃是廬陵溫氏之女。可陛下卻是清楚的。她又不是真的江南人,她生在上京城,長在上京城,哪兒來的鄉愁?

還解解她的鄉愁,逗她玩呢!

不過天子的心思你別猜,謝恩就對了。

溫凜月從善如流道:“謝陛下賞賜!”

午後天色昏沉,屋簷四角燃著角燈。她人在微光裏立著,眼珠子卻滴溜溜打轉,時不時就盯著一旁這一隻隻漆紅的大箱子瞧兩眼。

礙於高公公在場,眼神不敢明目張膽,還算收斂。

季書閑一直叮囑她謹言慎行,在外人麵前,眼中的情緒都不該輕易外露。

可心中卻多有計較,越想越覺得陛下此舉無異於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對比溫凜月的困惑,季書閑倒是淡定多了,他負手立在一旁,從始至終連眉毛都未曾皺一下。

待高公公一行人離開後,季書閑勾了把椅子坐下,轉頭給自己斟了杯熱茶。

他端在手裏,零星幾朵金桂在清透的茶水裏浮浮沉沉,金燦燦一片。

細細品一口,口齒間茶香四襲。

這般氣定神閑,似乎這一切和他全無幹係,他隻是局外人。

溫凜月當然做不到像他這般從容自如,她心中滿團疑惑,隻想搞清楚狀況。

她迫不及待追著他問:“王爺,陛下的這些賞賜究竟是什麼意思啊?”

說什麼給她解鄉愁,這麼牽強的理由鬼才信呢!

“陛下這是在向本王示好呢!”季書閑轉了轉手中的茶盞,微微壓下嘴角,勾出一抹很淡很淡的笑意。

這笑三分淡漠,三分無情,還有四分諷刺。

溫凜月不暇思索地說:“因為收走了王爺您的兵權?”

“既然是收走了的東西,陛下還會上心麼?”季書閑眸光深沉,暗潮湧動,眼波流轉中又流露出一股冷冽。

自然不會。兵權早已是陛下囊中之物,季書閑如今隻是這上京城的閑散王爺一枚,且在他的監控之下,掀不起大浪。陛下又何必再回頭向季書閑示好。

何況在收繳季書閑兵權一事上,陛下該做的表麵功夫早已做全了,滿朝文武和天下百姓都發不出任何異議。如今更犯不著再做這些浮於虛表的事了。

即使要安撫季書閑,也沒必要打著裕王妃的幌子。

“那是因為什麼?”一時間,溫凜月犯了難。

見小妮子皺著小臉,眉毛擰作一團,季書閑覺得可愛。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阿月最近沒聽到什麼消息麼?”

消息?

最近上京城有什麼大見聞麼?

除了裕王爺大婚,還有什麼轟動的大事件?

溫凜月眼珠子一轉,立刻反應過來了,脫口而出:“兩個月後大梁使團要訪問咱們大靖,陛下想讓王爺來接待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