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子是我殺的!”
“什麼?”他說。“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他的眼睛象一把鋒利的刀,似要插進我的胸口,剜出我的心髒,剜出肝腸肚肺。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殺她?”
“不是我想要殺她!”我想到了商周時候武王的一句話——伯夷雖非我殺,卻是為我而死。
他的眼裏除了仇恨還是仇恨,似噴出了火,要燃燒這所有的一切。
我已經感到了周圍籠罩著一股殺氣,象寒冰般的冷,如芒刺般的利,仿佛僅要刹那間,周圍的任何東西都可以隨裏取走我的性命。
“悉悉索索”一陣聲音傳入我的耳朵,他打開了一個棕色的帆布包,在包裏麵找著什麼東西,大概是要肢解我的工具吧。
果然,刀,那是一把鋒利的刀,刀鋒上閃著藍光,在燈光下不由使人毛骨悚然。他緩緩地舉起了那把刀,我靜靜地閉上了眼睛,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解脫了,什麼都解脫了。
“住手!”一聲斷喝,如夜空中的一道閃電,劃破層層黑暗,亮麗了我的胸膛,他的胸膛。他怔住了,眼睛望向那出聲之處;我也怔住了,眼睛也望向那出聲之處。
門口站著一個人影,佝倭著身體,似病榻上剛爬起來,虛弱、無力,可是那聲斷喝就是他發出的。
“娟子不是他殺的!”
是大伯,大伯聽到了這房間內的哭聲?也聞到了血腥味?
小楊的眼睛轉向了大伯,大伯幹枯的身子似一堆柴禾,眼光似一把火,傾刻間就要點燃大伯這堆柴禾。他舉著刀緩緩地走向了大伯。
“你瘋了。”大伯猛撲過去,“咣當”一聲,刀掉在了地上。小楊癱在地上,輕輕地低泣著。
“娟子是被惡魔殺的!”大伯說。
“你撒謊。”小楊哭得更凶,渾身在顫抖。
“李記者中了惡魔的毒咒,每晚都要靠冷水才能度過那段人不人鬼不鬼的一個時辰。”大伯說。“如果沒有冷水的浸泡,他心中的魔性就會顯露出來,將變得十會噬血。”
“荒唐!”小楊絲毫不信。“我問你們,娟子到底是怎麼死的?”
“我殺的。”我說。
“不是他殺的。”大伯說。“殺死他的是那惡魔,看——我這雙眼睛就是被那惡魔挖出吃掉了。”
大伯說著,掏出了那隻假眼球,立刻,一個黑洞呈現在了我的眼前,很深,很黑,一旦陷入,將不可自拔。
接著大伯把我怎樣被螞蟻咬的,又是怎樣落入池水中,而自救的,以及這座爛尾樓的來曆又對小楊說了一遍。小楊聽著神情淒然,甚是悲哀。
“說了這麼多,如果你還認為是李記者殺死娟子的話,那就動手吧。”大伯說。
小楊坐在地上,沒有動。一分鍾,兩分鍾……這間房間裏真靜呀,靜得都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風從門縫中擠進來,帶走房間內的血腥氣息,又從陽台上漫開去,飄過荒地,飄過墳場,飄到更遠處去。
“我想問一句。”大伯說。“娟子為何會到李記的房間?”
小楊抬起頭,目光中滿是失落、悲痛,終於又低下了頭,然後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一個如訴如泣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
“其實,是我……我……我對不起李記,我……我……真沒有!”小楊說。“我不是個男人!”
“娟子……娟子是我害死的。”小楊說。
三
小楊哭得更傷心,作為一個男人,這種心中的隱痛,這種苦衷,這種說不出來的煩惱,沒有經曆過的人是無法理解的。
“當我知道我與娟子的關係隻是名而不實的時候,我甚至想到了自殺,是娟子鼓勵了我,使我有了生存下去的勇氣,娟子,我這一生欠你的,就算來世來還也還不清。”
“娟子說,說不定哪天會碰到好醫生,解除我身體上的玩疾,可是這種醫生卻始終沒有出現。為此,我們都失望了,我們隻得退而求其次,選擇……選擇……這樣一種方式,真是丟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