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殺不死你的,都隻能讓你變得更強大。”——尼采
兩個人在水底走路,這樣做的好處是可以避開人群:馬拉鬆比賽的觀眾實在太多了。
“所以,你為什麼會是這副樣子?”王紅雷問月亮。
月亮睜大了圓圓的眼睛,他的瞳孔是豎著的;“這就說來話長了,我以前可不是這副模樣;前因後果太過複雜,改日再跟你講吧,今天我們得全心投入尋找那個憋寶人。”
水底沒有普通的行人,同樣沒有常人使用的工具,包括自行車、汽車在內,因此,兩人原本可以毫無顧慮地走在機動車道中央,但月亮堅決不允許這麼做。
“雖然你現在看不見水麵上的人,他們卻能照常看見你;把你的紅領巾固定住,我們走人行道。”
他們的目標並不難找:身處水底的他們不會被人群阻擋視線,在他們看來,這個憋寶人就好像一個人孤獨的站在起點線旁。
他們靠近時,這個年輕的男人立刻就發覺了。
“兩位,來看比賽啊?”他熱情的問候道,“看比賽的話得待在水麵上,這裏可什麼都看不到喲。”這是一個年輕的男人,平頭,穿運動服,個子不高。
“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月亮;這位是王紅雷;我們兩個是幫兔做事的。”
“名字就不必提了,我也記不住的;有什麼正事就說吧,我就是圖個清靜才跑到水底,馬上就得往終點趕,”他嘿嘿一笑,“我是教練,放著學員不管可不成。”
“我們想要一把斧子。”月亮直說道。
憋寶人點頭,“這個可以談,你們跟我坐車到終點吧,價碼得好好商榷商榷。”
於是他們回到了水麵上,運動員們早已起跑,起點處的觀眾已經多數散去,趕往終點的人們需要乘專線公交車。
“這是北京第十七屆馬拉鬆賽事,我帶的幾個學員就是來湊熱鬧的,”公交上,憋寶人談起馬拉鬆,“我的主業就是當教練。”
“你看起來很年輕啊。”王紅雷坐在他旁邊,靠著過道,月亮則不得不站在過道裏。
“你看起來也很年輕啊?”憋寶人遞給他一瓶水,“老兄,敢問多大了?”
王紅雷計算了一下,“五十三歲,我是一九四四年生的。”
憋寶人沒有驚訝,“老哥,我今年四十五歲,您看我像這個年紀的人嘛?”
王紅雷小聲問他,“怎麼做到的?”
“哈哈哈,您問我?您是怎麼做到的?”
王紅雷擰開礦泉水瓶蓋,喝了一口,也不知是因為公交車顛簸的厲害,還是因為他的手在顫抖,水濺出幾滴,落在他的麵頰上。
“我睡了一覺,過去了三十年。你呢?”
憋寶人這才感到驚訝,“我和您還不一樣,我隻是保養得好。”
王紅雷沒有再說話。
哪怕王紅雷和這個憋寶人陷入了沉默,月亮也沒有發言。他的蛇頭一直低著,鬃毛像頭發一樣披散在肩上,也許是因為公交車上太熱了。王紅雷看了他一眼,月亮猛的、毫無預兆的撲向了他,胸膛壓在了他腿上,胳膊越過憋寶人的腿麵,將單手伸向車窗,透過車窗玻璃,徑直伸了出去。很快又收了回來。
“抱歉,不過我看見了一些……你可能不會感興趣的東西。”他很快爬了起來,“我估計你是替路辦事。如果真的是這樣——雖然這和我並無相幹——但我還是提醒你,”他此時伸開了那隻緊緊攥著的手,手中是一隻麻雀,“想要從路那裏得到東西的,不止我們這樣的和平主義者,你應該時刻警醒,最好是要求他派人保護;我是說,如果他是你的上司的話。”
馬拉鬆教練看了看他,似乎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僅僅是一隻麻雀而已嘛,你似乎有些神經過敏吧,老兄。我的確是幫路辦事,不錯。但我有能力保護自己,可別小看人類啊。”這幾句話,他是看著王紅雷說的,沒有引起同車乘客的好奇。
王紅雷沒有應答:他啥也不懂。
他們在終點站下的車,月亮把麻雀的屍體隨意地丟進了垃圾箱。憋寶人沒有過多的詢問,他隻是提出自己需要先迎接他的隊員。“無論他們能得到怎樣的名次,我都得盡到教練的職責嗎。抱歉,還要請你們稍等。”解釋完,他徑直奔向了飲水站。
“剛才那個麻雀。”王紅雷問,“怎麼一回事?你為什麼要殺那麼小的動物。”
月亮笑了,“怎麼你認為那是麻雀?你要是肯把它拿回來,我就看帶你看看它到底是什麼。”
翻垃圾桶對王紅雷而言根本不叫事情,他很快用手心捧著那具鳥屍跑了回來。
“好吧,我就是逗你玩兒呢,這就是麻雀——誰知道你真的會把它拿回來。”月亮戲笑著說道。
“所以你為什麼要殺它?”王紅雷不依不饒的問,似乎很在乎這濫殺無辜的行為,可他還是把鳥屍和礦泉水瓶一起扔進了一旁的垃圾箱。
“我就是想殺啊,哥。這或許是,嗯,一個麻煩。畢竟我可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機智的鳥,會一直跟著同一輛車,一直平行的飛在這特定的一輛車的一個車窗旁。你見過嗎?反正我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