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封塔後第三夜(3 / 3)

……

序號為362的文獻:

白狼海岸,白樺林市,邊防哨所,夜鶯時。

天空像是被一把巨型漏鬥刺破,向這沿海城市灌注著雨水;無數大雨點拍在海岸,發出沙沙的聲音,邊防隊長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地盯著海岸線看,藍月的月光灑落在海岸上,奶白的海岸因此染上了一抹淡藍,一眼望去,如果有人試圖登陸,其形跡將暴露無遺;隻是此時的雨點過於密集,像鐵網一樣籠住了隊長的視線,讓他不能清楚地分辨最遠處模糊的海浪與搖曳的林木。

本來他們是打算砍伐那片礙眼的白樺樹的,但不知從何時起,市民們對這些與城市共用一個名字的木材產生了深厚的感情,這些大而無用的樹也就因此而幸免,隻是被海岸園丁合理地安排過位置,確保這些白皮樹不會成為大蜉蝣上岸時的掩體;如果有不識相的大蜉蝣膽敢穿過那些林木,等待它的就將是獵刀和鐵鍬。

但獵刀和鐵鍬對付不了那玩意。

隊長揉了揉眼,他確信那目光所及的東西既不是幻覺,也不是白樺樹投射出的影像,而是確實存在的一具人影;那人影舉著火把,在雨中不曾熄滅的火把,走向哨所。

愈來愈近。

愈來愈近。

愈來愈近。

隊長叫醒了兩位隊員,三人抄起武器,戴上了頭盔,走出哨所,走向那蹣跚的人影。

隔著近五百米,他們還是不能看清那人影的真身,畢竟,雨實在太大,他們盯著瓢潑的雨水,相互抱怨著。

雨水順著三人的盔甲流下,隊長首先抱怨道,“如果這鬼東西是上次那個走私的口香糖的小子裝出來的,我發誓,要讓他再也嚼不成口香糖。”

“沒人會那麼無聊吧?”左手邊的隊員將獵刀握緊,“我看,這多半是落難的水手,趕快過去瞧瞧。”

三人於是加快了腳步。

終於,在距離足夠近時,他們看出,那既不是一名提著儲能燈的水手,也不是一名舉著柏油火把的逃稅者,而是一名左手燃著火焰,穿著難以言狀甲胄的獸盔戰士。

最先猜到來者身份的隊員轉身便逃,另一位隊員說道,“我去追他回來。”緊跟著跑走了。

隻留下遲鈍的隊長,左手端著照明燈,右手握著獵刀,愣在原地。

那玩意距離他還有一百米,但對方顯然是看到了他,隻一呼一吸間,大河獸出現在他眼前,那充斥著藻泥與蠟油氣味的鼻息噴在他臉上,那熊熊燃燒的左手發出紅藍想見的光彩,隊長張大嘴巴,一個字也叫不出來。

“晚上好。”大河獸用一種不可饒恕的褻瀆語氣以及會給孩童留下不可磨滅的童年陰影的聲音說道;可憐的隊長神智錯亂,感到原本被雨水浸得濕冷的褲子逐漸變暖。

當他站在原地失禁時,那怪物居然轉身回來了;此時此刻,麵對大河獸,邊防隊長將會回想起父親常為兒時的他講的那個故事。

“大河獸和奇蘇米,一個傻,一個精。

一個跑得快,一個走起路來像瘸子。

有一天,大河獸對奇蘇米說:

‘我要去聖安澤玩玩,你要不要和我同去?’

奇蘇米也想去聖安澤,但它走路慢,嫌路太遠,於是它對大河獸說:

‘聖安澤有什麼好玩的?我要去沙勒曼,不和你一路!’

於是,兩個怪物分道揚鑣,最後都被抓住了。

奇蘇米被沙勒曼抓住,

大河獸被我們抓住,

大河獸呢,專吃不聽話的小孩。

隻要你乖乖的,好好吃飯,它就不會找你的麻煩,知道了嗎?”

他母親常告誡他父親不要講這些哄騙孩子的童話,但他父親不以為然。

現在他知道,父親的話全是真的。

大河獸抓住了他的左肩,一百八十度扭頭問道,“聖安澤在哪個方向?”

隊長感到自己的肩部已然被截去,剩下的隻有一具空殼;隊長認為這是叛國的行徑,但他的左手不聽使喚,指向了西邊。

“多謝。”那怪物居然客氣了一句,繼續蹣跚著前進。

隊長跪在沙灘上,淚水和雨水一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