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晨光本來練了好幾遍內容,可陳煒國根本沒給他說完的機會,手一抬,徑直打斷他道:“許鎮長,你剛剛說的這些都是你們南吉市委的工作內容,也都是關於案件偵辦的內容,這我沒辦法給出意見,更不會插手南吉市委的工作,你也是州監 委出去的同誌,不會這點都忘了吧?”
許晨光心叫不好,自己還是太急了,忘了陳述這一切與關山扶貧工作的關係,而且還犯了大忌,陳煒國的態度已經說明了問題,他趕忙補充道:“州長,我可能說的太快了,忘了彙報前因後果,這次的事件不是一起單獨的濫用職權的問題,而是我擔心現在有一股勢力,正在阻擾我們關山鎮的扶貧工作進程,正針對我們這半年來的主要工作方向,您知道的,我們關山今年全麵脫貧的重要支柱就在於產業扶貧,我們的大觀產業園、電商扶貧基地、還有獼猴桃罐頭廠等一係列產業鏈,都是我們的重要支柱,可現在他們不隻是針對少數民族企業家沙馬阿措采取手段,更是……”
“好了,許晨光同誌,請你注意!你說的這些沒,是很嚴重的指控了,特別是你說的這些個勢力,甚至可能涉及到濫用職權,所以我想提醒你,在你說這些之前,你有證據嗎?”
不耐煩聽許晨光長篇大論,陳煒國又一次打斷了他的發言,許晨光愣了一下,他雖然明明知道沙馬阿措是被冤枉的,但現在既沒有證據,也不了解完全的情況,根本沒辦法證明。
見許晨光眼神回避,老於世故的陳煒國等的就是他這一瞬的遲疑,此時他一邊說一邊站起身:“許晨光同誌,你這次來州裏,我知道你也是辛苦了,你把心思好好放在鎮裏的工作上,好好工作,我相信你說的這些問題,南吉市委的領導們自然會考慮,這次就先講到這吧。”
陳煒國說完就往外走去,已經表明了送客的態度,許晨光瞬即知道了這次貿然的彙報,果然隻起到了反效果,可他還是不甘心,陳煒國之前幾次接觸下來,給他都是十分親切、實事求是的印象,可這次為什麼態度變化如此之大,甚至不給自己講完話的機會。
州長的手已經搭在門把上,許晨光本應該聽話知趣的離開,不再糾結沙馬阿措的去向,默默接受這個後果,可此時他突然想起來關山的第一天,想起大娣小娣,想起麻阿黎,想起這半年裏付出一切的百裏關山。
他還是在背後叫住了陳煒國。
“州長,您是不是已經知道要搞易地扶貧搬遷的消息了?”
被喊住了的陳煒國動作明顯的停頓了一下,他慢慢回過頭,眼神裏滿是複雜的神色。
許晨光見狀,明白自己的猜想沒有錯,他幹脆直接挑明了說:“州長,關於易地扶貧搬遷工程,我是實地一線的扶貧幹部,我是有充分的實地經驗的,在我看來,在關山實行那種一刀切的易地扶貧搬遷計劃,是行不通的!是會遇到相當大的的阻力的!
關山漢人的那些“安土重遷”、“葉落歸根”、“傳宗接代”思想咱們先不講了,我就說一點,關山那些彝胞們,他們可是要“世代守靈”的,你上次也聽到有的關山老人因為給自己家扯的是一根電纜線,不同於一般的三相四電,就說壞了自家風水,導致自己打光棍,所以阻礙道路施工的故事,現在全鎮的工作已經很難開展了,這現在您說要讓他們全部搬走,您覺得他們會願意嗎?到時他們聯合本家同姓人一起抵觸,甚至人家少民直接一個族都來反抗,這怎麼實施的下去?而且人家不願搬既不違法又不犯罪,我們這能怎麼辦?
而且,我也認為這樣粗暴直接的搬遷,並不能真正給關山鎮的老百姓帶來脫貧致富,反而隻是一種形式上的政績工程。”
這次彙報之後,許晨光知道自己應該沒有下次當麵和陳煒國如此說話的計劃了,他幹脆豁出去,直接把想說的都說了出來。
“……再說了,我們先不說搬遷工程的工作量與遇到的阻力,就說搬了後的話,我了解的模式,就是離開關山後,在南吉附近找條件好的地方重新選地,重新建製嘛,可是關山現在老齡化這樣嚴重,讓那些上了年紀而且沒有一技之長的山民們去了市裏了靠什麼生活?關山那些普通話都說不清的彝胞們去哪裏才能找到一份工作?現在在關山,雖然條件還不是那麼好,這些讓可以種莊稼、挖山貨,就算隨便種點土豆也可以維持生活,因為關山就是農民的飯碗!隻要不離開關山,這些人永遠餓不死,而且現在我們的產業扶貧搞這麼好,脫貧指日可待!但現在這樣一味的拆除原來的老房子,不讓回關山的話,到時這些從沒出過山的彝胞們可能連基本的生存都成了一個問題,這還是扶貧嗎,這是與扶貧背道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