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忽升。長江,黃河。

“你為麼來?”

這三天裏,已有三十個人經過這裏。

他們中,有三人是為了前,四十人是去訪親,還有個土匪。

還有一個,是去尋死。

風拂過樹梢,一滴露水滑下,感著臉上陣陣的涼意,少年遊俠兒略有些迷茫的睜開雙眼,揉了揉眉心,跨上嶄新的行囊與新的帶鞘長劍,幾乎沒有遲疑,又開始了新一天的尋找。

人總要去尋找些麼,他也一樣。

他在找不平事。

麼不平事?這倒不一定,興許是悍匪劫財,興許是平民蒙怨,興許是單純為了宣泄心中的俠氣?——或許他追的是以上全部?這已不重要,因為他已經站在這裏,因為他已經踏上了這樣的。

少年穩而行,他的目澈而明亮,像是夜間的星。他的年紀當然也不會太大。

山翠水明,遠岫悠悠地浮來幾許閑雲,日頭不過分明朗,輕嗅山間氣——這很好。

山道之下,有一處酒館。酒字旗高高掛起,隨風飄揚。

少年武功的老頭告訴過他,荒野的客棧,就如在你最脆弱時迎上的女人,要麼是希望,要麼是危險。

——老頭還過他,假使有希望,一定要抓住它。

走的稍近些,少年量起眼前的酒館。雖居山間,酒館的生意倒是不錯,酒館外約坐著八人,有幾個是同一身裝束的,靠著對桌——近些,少年能看見那條鏢旗,雖較酒旗矮了半頭,也同樣地隨風而動,鮮紅鏢旗上書漆黑遒勁的二字“鐵劍”。兩個大字之下還畫著一柄小劍,底下的鏢車載著大小十幾箱貨物,兩匹無精的老馬隨意的係在邊樹側。

這條鏢旗代表的,赫然是江聞的鐵劍鏢局。

——至少在省,鐵劍鏢局的頭還是相當吃得開的,甚至你一旦看到他們的鏢車,就一定可以他們的一臂之力。他們總鏢頭“白羽神劍”白甲的頭,除了源自那聞江的二十手快劍,出於他的俠義心腸。

鐵劍鏢局,本身就征著全。

當然可想而,這些鏢師又豈會是弱手?

另一側的角落裏坐著兩人,一是女子,著淡藍道袍,一是男子,著棕黑勁裝。

女子帶劍,男子雖未帶劍,但他的目卻如劍般銳利。

手中的劍與心中的劍,哪個危險?

男子舉杯,女子閉目。

非但他們與鏢師不像一人,就連他們兩個之間,也不像一人。

粗糙的煙氣傳來,與山間的氣混雜出某種奇怪的味道。

少年走近了些,身上的長劍與鼓鼓的行囊暴露在所有人的視野中。

氣仿佛忽然靜下來。原本四下走動推杯換盞的鏢師也忽然不言語。

“你……你為麼來?”

寂靜中,竟然是藍衣女子率開口。而且語氣中,仿佛醉地能聞出酒氣來。

不曾飲酒,語氣卻仿佛已醉了,男人一在喝酒,眼神卻銳利地仿佛一滴酒也沒有喝。

女子抬袖。

“這山裏頭……哪來的客棧……不就是山賊裝成了鏢師,老把了……”

冷冽的日灑下,與此間的種種錯出某些詭異的危險。

幾個鏢師麵色不,隻是幾人分頭,默默盯著女子與少年。

這一張目間,已然鎖死女人與少年所有的退。——多的目,鎖定在那女子的身上,鎖定在女子下垂的長劍上。

這幾人的不是弱手。

少年已出劍。但見一掛長虹劃過,一點寒芒刺向離他最近的一人。

那山賊心中冷笑一聲。

這一劍如一聲春雷炸響了寂靜,人均一躍而起,各執兵刃,除卻刺那人手,餘下人各握刀劍。

這人中,唯有一人與手男子一道,身形翻轉至少年之側,一抹刀伴著淩厲勁風砍向少年左肩,而那手男子身形後臥成弓,避開少年這一劍。

餘下人雖散到四周,卻暗自站,一旦女子欲出劍或者男子欲出手,都無可避免的要自人中穿過。

然而那兩人雖出聲警示,卻好似無出手相助之意,男子仍舊好以暇地微眯著眼,一手握酒盞一手扶桌,甚至還嘿嘿地笑了兩聲。若非眼中鋒芒實在太盛,興許還有人會將他誤認為街邊一普醉漢。